世事的奇特难为又炫目之处,难道不正在于其错综复杂,光怪陆离和难以预计吗?
元详定了定神。
彭城这一副尊荣未改,便踏上了南去悬瓠的路。
一路出城因要求快,用的都是马车,颠的像她忐忑不安的心。
直到远离了洛阳城,她才稍事休息,改换牛车继续上路。
她靠在车里缓缓舒了口气,慢慢才想起与元详的筹谋来。
冯府业已准备好,皇后欲以禁卫军迫她成亲。她急需逃婚,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注1)
元详急需至尊阿兄限制皇后的权限,如若不成,至少也要使计拖上一拖。
如若当真兵戎相见,洛阳城必定有一乱。所以即便真要动手,也得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将影响压到最低。
彭城沉思,“那该如何做呢?”
元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饮了一壶酪酒。
眼前陡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脸。他微微高于他,因此极具压迫感,虽因身份不得不向他行礼,但他傲然的态度意味着他不甘的内心。
听说那个叫阿岳的人自小便跟随在皇后身边,他那样英俊,皇后又欲使他担任卫尉,掌宫禁安危。
而皇后早年被逐出宫时,又曾于庙中便有失德传闻…
一个很妙的想法慢慢在他的脑海里成形。
他们生活的时代是个对礼学研究极其精微的时代,却也是男女关系甚为开放的时代。(注2)
从前游牧时便有抢婚的习俗,前亦有贺太后与兄弟二人各生育一子。纵如汉化极深的他的至尊阿兄,亦对冯太后曾经的情人及其亲眷们宠遇甚深。
可至尊推行的礼学日兴之下,百姓可不会这么想。
妇人德行是汉人文化强调的有关妇人的主要内容:
恭顺为内在精神,礼法为外部规范。(注3)
这也是他的至尊阿兄推崇并以期达到效果。
那么,皇后失德,就是一记响亮的嘴巴。
既可以让这个皇后失去威信甚至是地位,也可以让她失宠于至尊跟前。
“而一个失去威信的皇后可以统领谁?”
权力的本质从自下而上,一个不能再为下属谋取利益的皇后,谁还会拥戴?
要打击皇后,还有比这更直接更利落的方式吗?
彭城看了他一眼,“要是阿兄不信怎么办?”
“即便是不信,这话也必能听进去。”
元详不信至尊阿兄不起疑心。
就是因为情深才会恨海,正是因为多情所以才必定多疑。
只要有疑,便好办了。
这个办法也无法自证。皇后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全副命运都在至尊阿兄的手里了。
“眼前既无他法,便赌一把罢。”
她便因此踏上了路途。
她微微阖上眼,却又不敢太放纵自己睡过去。她所携不过十数位家奴,半数还是元详给的。
这一路山高路远,到了此时才有些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