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所言的“近日回京”并不是随意说说而已,当索额图三个字和证据一同摆在康熙面前的时候,便是沉稳如康熙,也一样坐不住。
当天晚上康熙便定下回京之事,再花一日筹备,第三日一早圣驾启程回京。
与来时相比,圣驾返京的行程安排的极为紧凑,前后只花了半个月,大部队便回到京城。
回到郡王府,胤祚花了一日功夫,将该拜会的人一一见过,推辞了无数场接风酒之后,便又开始蒙头大睡——他的这种习惯,别说旺财这些亲近之人,便是康熙以及他的诸多弟兄们也都心知肚明,默契的没在这段时间打扰他。
等三日之后,胤祚满血满状态复活时,发现京城的天,变了。
康熙朝两大权臣,一为明珠,二为索额图,明珠早在康熙二十七年时被罢官,后来虽官复原职,但已然失势,明珠一党也在当时便树倒猢狲散。
而与明珠斗了半辈子的索额图,如今也倒了。
清晨,胤祚撑着下巴,意兴阑珊的听着旺财绘声绘色的讲索额图被抓的过程。
钦差带着人到的时候,索额图府上正在办喜事,那一日正是他的第七个孙女出嫁的大好日子,府上宾客云集,正等着男方的花轿。
当听到“圣旨到”几个字时,一众亲朋好友无不以为是康熙的赏赐到了,皆云皇恩浩荡,满口都是奉承,谁想听到的竟是“打入天牢”几个字,所有人顿时入坠冰窖,唯有索额图镇定如常,叹了声:“可惜了。”
坦然随来人而去。
“真不痛快!”旺财挥舞着胳膊做最后的点评,道:“像他那样十恶不赦的人,就应该在所有人面前,将他从最高处打下尘埃!让他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然后被官差揪着头发拖进囚车……这些人对他实在太客气了!害死那么多人,还有脸说什么可惜了,可惜什么?若真让他得逞了,才是老天爷没长眼呢!”
胤祚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着手里的汤勺,漫不经心道:“爷看你是想多了,也许他只是可惜他的孙女没来得及嫁出去?”
旺财撇嘴道:“出了这档子事,嫁没嫁出去还不一样没好日子过?”
能有多惨呢?胤祚不以为然。
康熙对这些一起擒鳌拜、平三藩的老臣一向优容,便是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约莫也不会到女眷被流放或发卖的地步——不过对于这些出生起便坐享富贵的人来说,让他们同平民百姓一样用双手过日子,约莫就算是悲惨至极了。
“索额图现在人呢?”
“在宗人府呢!”旺财道:“听说万岁爷派了三阿哥、四阿哥和八阿哥一起去审,也不知道审出什么结果没有。”
旺财悻悻然,虽然他消息很灵通,但这种事远超他能力范围之外,只能指望他家主子出去打听,完了回来将无关紧要的东西八卦给他听了。
为了满足旺财旺盛的好奇心,胤祚用了早饭便收拾收拾进宫,去康熙那里讨了份口谕,而后光明正大的去了宗人府探班。
与“对人柔颜甘语,百计款曲,而阴行鸷害,意毒谋险”的明珠不同,索额图的性格相当光棍,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能说的,该说的,第一时间就说了。胤祚去的时候,对索额图第一阶段的审讯已经告一段落,胤禛几个都在整理卷宗,没空接待他,因他身上带了康熙的口谕,便直接将索额图的口供给他,让他自个儿看去。
因为里面有太多不宜为人知的隐秘,是以口供是胤禩亲笔写的,胤祚先鄙视了把胤禩的那笔字,才开始仔细看了起来。
下药、杀人、沉船、炸堤、造谣、炮轰、暗箭刺杀……桩桩件件皆供认不讳,没有半个字的推诿,甚至可以说是问一答十。
虽然胤祚已经亲身经历过一次,但从索额图的角度再看一次时,也不禁让后怕不已,心中直呼“侥幸”。
胤祚自认也是有几分心计手段的,但是和索额图这样老奸巨猾之辈比起来,却显得生嫩的可怕。凭心而论,这次南巡之行,若不是老天爷站在胤祚他们这边,胜负真心难料。
虽索额图供认不讳,但要想结案却还不够,有许多细节还要确认,譬如康熙身边的侍卫如何被其收买,譬如红衣大炮从何而来,这样的庞然大物如何瞒过重重关卡运到江南等等……更重要的是,还有许多从犯需要抓捕。
自从索额图入狱以来,胤禛三个每天都要写几张纸条递出来,名字被写在纸条上的人会被第一时间带到宗人府,有些身在外地的,也会立刻派人锁拿进京。一时间,但凡和索额图有所牵扯的,皆人心惶惶,更不提他的一众党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