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不过……也……”凶多吉少了吧?他说完情况,就有人断言程犀死了,朝廷紧接着就开始议程犀的后事了。
“既然不曾亲见,谁告诉你他死了的?”
吴松更茫然了,难道不是大家都以为程犀死了的吗?至于谁先说的,吴松真个记不得了。
谢麟直起身来:“大约是有人心太急,弄错了。”
程玄记起自己的台词说:“就是!哪个非要将我儿说成是死了?与我家何怨何仇?!老子修道,要富贵做甚?我来就是要个实情!”
李丞相恰好围观了一个末尾,匆匆追在后面,先斥退御史:“此处戏闹,成何体统?都退了!”再将目光看向谢麟。
谢麟一揖。
李丞相踱到他的面前:“我这亲家虽然有官职,这禁宫之内,也不是他能随便进来的吧?”
谢麟老老实实地:“是下官安排的。”
“嗯?”
“下官与道灵,一见也不如故,志向也不甚合,然而,若有事托付于他,却是极安心的。既曾有过此念,飘摇之时,助他一臂之力,有何不可?”
李丞相挑不出半点毛病来,沉默而去。
谢麟直起身,亦从容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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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玄在德庆宫前一闹,李丞相、谢麟敲着边鼓,硬是将程犀从“死”又扯回到了“生”,由“遇难”变成了“遇险”。在援军的任务列表里,“寻觅遗骸”也变成了“找回程犀”。
顺带将吴松从困境里拖了出来。
谢麟做成此事,却毫不居功,飘然而去。致令李巽第一次怀疑起伯父的判断来——明明是一个高风亮节的君子嘛!疑问在心,却不敢宣之于口,只得憋着。
谢麟离开得潇洒,回到家中,却沉默已极。孟章寻来时,他正在池边观鱼。见到孟章,谢麟罕见地没有先打招呼。孟章问道:“事有不谐么?”
谢麟道:“成了。忠烈的褒奖,没有发出去。”
孟章道:“这是好事,为何还闷闷不乐?”
“很不好,”谢麟道,“我能做的,都做完了,现在居然要听天由命。要全凭运气去赌他还活着。”
人们往往认为,越是年轻时交的朋友,越是纯粹。越早结成的联盟,越是牢固。谢麟观察许久,终于选择了程犀。然而程犀遇险了!这是一个机会,雪中送炭总是好过锦上添花。过命的交情,能走一生,只要他们两人都别死得太早。
谢麟尽其所能周旋谋划,将能做的做到了极致,最终却要赌运气等结果。这无疑令他十分不快。他厌恶命数之心一如李丞相,他的父母皆短寿,令他对“天意”产生的情绪不是畏惧,而是反感。
孟章道:“并非全凭运气,程道灵也是人杰,岂会轻易就死?”
谢麟唇边泛起一丝苦笑:“世叔,未陷乱军之时,我也以为行军布阵是挥洒自如,轻描淡写的。只有身在洪流,才知道什么叫力不从心。所以,还是在赌!”
孟章道:“你的运气,也该变好了。”
“但愿如此!”谢麟以掌击柱,“世叔,还要请旨,再赴前线,我不能坐等。”
“可齐王……”
“齐王不过在一件事情上糊涂,别的事情,他心里明白,”谢麟撇撇嘴,“他还做过什么糊涂事?刁难或许会有,误事却绝对不会,他不怕李福遇发疯吗?”
孟章道:“芳臣,你这是……不想老相公了吗?听我一句劝,祖孙俩,还是不要有嫌隙才好。”
谢麟垂下眼睑:“今番赌赢了,我便与祖父长谈。”
孟章大吃一惊:“输了呢?”
“哼。”
孟章喃喃地道:“从未如此盼过程道灵还活着。”
水面泛起涟漪,锦鲤浮了又沉,谢麟转头望去,惊动了锦鲤的人却是一脸的喜色:“二郎,有旨意下!”与谢麟的愿望相反,不等他请旨南下,皇帝已经下旨,又将他调了回来“备咨询”。
事有不顺,孟章的心头层上了一蒙阴影。再看谢麟,只见他面色如水,不见喜怒。
直到两月之后,才见到谢麟笑着说:“世叔,我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