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鬼云集在此交易,群魔乱舞。一些有几分修为的方士也时常进去做点买卖,打探点消息。甚至一些天界的神官也会出于好奇或是不可告人的缘由,乔装改扮,进入一游。偶尔,也有什么都不懂的活人误入,不是被生吞活剥,就是被吓个半死。
鬼市自古以来有之——不过不够谢怜古,人间流传着许多关于它的传说,比如这种经典的鬼故事:有一个赶夜路的人看到前方有一个热热闹闹的集市,大红灯笼,张灯结彩,乐呵呵地进去,却发现周围的人都要么带着面具,要么披着头蓬,要么奇丑无比,很是奇怪,但也没多想,买了一碗面坐下来准备吃,拿着筷子送进嘴里,吃着吃着觉得不对劲,再一看,这哪里是什么面,分明是一碗还在蠕动的黑头发!
思绪拉扯回来,君吾道:“看到那火柱后,我立即派了神官去搜查了那一带,并无任何蛛丝马迹,有极大可能被转移进了鬼市。但天界鬼界向来泾渭分明,没有足够证据,不可硬闯鬼市。所以,此次,我需要一个人,秘密下界探查。”
谢怜道:“不可打草惊蛇,所以才不能在神武殿上和众位神官明言,泄漏消息,对么?”
君吾道:“正是如此。”
谢怜道:“那么帝君,仙乐请命。”
君吾道:“我想到的第一个人原也是你。可这事你去做,恐怕不太方便。”
谢怜道:“有什么不方便的?”
君吾道:“第一,东方是郎千秋所镇之地。你若要去,少不得要与他合作。”
谢怜道:“这点我完全没问题。请放心。”
君吾道:“第二,你可知,鬼市如今是谁的地盘?”
谢怜微微一怔,道:“莫非是花城?”
君吾缓缓点头。谢怜心中预感落实,忽然又想到一事。
那求救火柱,是七天前起的。而花城,恰恰也是在七天之前离开菩荠观的。这时间未免也掐得太紧了,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君吾道:“看样子,你与他似乎关系不错,这倒没什么。怕只怕他跟此事有牵扯。你若为难,可不勉强。但若有什么别的建议或人选推荐,倒可以说说。”
谢怜还是道:“我去吧。我认为,那位血雨探花非是居心叵测之徒。”
君吾看了看他,道:“仙乐,我知道你心中自有分寸。但我也知道,你总把所有人都往好里想。”
听他这么说,谢怜笑了一下,道:“您别把我说得跟个没出过门的小公主似的好么。现在这句话,真的非常不适用于我了。”
君吾摇了摇头,道:“你交的朋友,我本不该多言,但我还是多说一句。小心花城。”
闻言,谢怜微微垂首,敛眸不语。他本该顺口接一句“是”的,他说“是”,也已经是轻车熟路了。然而,这一个“是”,不知怎的,他不太想说。
君吾又道:“尤其小心他那一把妖刀。”
谢怜道:“怎么说?”
君吾道:“弯刀厄命,那是一把诅咒之刃,不祥之刀。这种邪兵,一定需要十分残忍的祭品和血淋淋的决心才能炼成。不要碰它,也不要被它伤到。否则后果无法预料。”
谢怜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自信,心想三郎应该不会用刀砍我的,但口上仍是道:“仙乐明白。”
君吾微一颔首,道:“此事交于你,我自然是最放心的。你没有难处那再好不过,但你一人恐怕吃力。你想要哪位神官与你同行?”
想了想,谢怜道:“随便吧。不过,性格好相处一点的比较好。法力多一点的比较好,能随时借我一点。”
君吾笑道:“这第一条你就直接把南阳和玄真封杀了。”
那是,如今的风信和慕情,谁的性格,都说不上是好相处,谢怜也笑了起来。君吾又道:“你跟他们如何了?还没说过话吗?”
君吾从来不入任何通灵阵,自然也不知道他们整天在阵里瞎嚷嚷些什么,谢怜道:“说过几句的。”
君吾道:“都这么多年了,还是只说几句?对了,我听说,你这次飞升,把许多仙僚的金殿都砸了,其中就有南阳的。”
谢怜辩解道:“我还清了!八百八十八万功德,我都还清了的。这个,也要谢谢帝君,给我机会,让我去与君山。”
君吾却道:“你心底谢谢南阳吧。我听灵文说,他后来自己主动私下去找灵文殿,说不用你还他重修金殿的功德了。”
谢怜一愣,道:“这……我完全不知道。”
难怪那八百八十八万功德,说还清就还清了,原来还放了这么大一笔水,当时,南阳殿的损毁可是最严重的,据说半边金顶都塌了。君吾道:“南阳让灵文不要告诉你,你自然不知。既然他不愿你知道,你还是继续假装不知好了。”
谢怜也不知是什么感受,酸甜苦辣,溶于心头,一盘散沙,最终,只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想了别的:“这世上的‘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果然全部都是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