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知县太太董双再次站出来组织那“积善堂”,富户们立刻积极响应起来,纷纷慷慨解囊,甚至暗中攀比谁捐得多些。
有的便连家中粮食都不藏了,一并捐出来,就指望能在巡抚大人、知县大人这里挂个名,将来有了好的营生先想到他们。
此番匪乱,原有里社几乎都被破坏掉了,如今正好重建黄册,重分编里划社,因有了“积善堂”的善款、子粒粮,又有巡抚下拨的赈灾粮、承诺明春到位的耕牛,各村朱子社仓迅速建立起来。
同时清丈田亩也在快速推进。
匪乱中阖家遇难的不在少数,村中谁家富裕那是根本藏不住的,富裕人家一开始就是歹徒洗劫的目标,劫后余生者也是许多契书尽失。
县衙照着存档一一清查核对、发放新契书的同时,自然也将那些大户的隐田查了个清楚。有巡抚大人坐镇,有重兵在侧,也没人敢造次。
可以说,武安一切都向着正轨发展。
但要如果说这就稳定下来高枕无忧,那也过于乐观了。
毕竟,这场混乱刚刚过去几天,匪首还没抓到,幕后策划人更是影子都没有。
赵藩的那位辅国将军朱祐椋,贪财暴戾不假,赤虎寨也确实参与了这次匪乱,但要说他造反肖想那九五之尊的位置,那也是高看他了,他并不具备硬件条件。
安化王好歹是个郡王,尚且要拉拢边将捏着边军才敢反,他朱祐椋一个辅国将军,指望着二三百山贼、四五十地痞流氓就来造反,简直是个笑话。
朱祐椋,更像是浑水摸鱼,又或者,成了别人手中刀。
当然,不论哪种,都是要迅速将他拿下的。
“武安这边,分一部分兵留守,有李鐩父子和沈琇,问题不大。咱们,不去府城,直接去临漳。”沈瑞沉声道:“先将临漳王府这些魑魅魍魉拿下。”
何泰之点了点头,又道:“只是,二哥,这要是牵连上赵王府,咱们这点儿人手……听说这赵藩丁口也是极多的,不若再等等蒋黑子那边?”
“不能再等了,蒋壑的人一时半会儿到不了。”沈瑞道。“如今的河南,禁不起折腾,要速战速决。”
他心底还有一番话便是对何泰之也不好讲的。他一直疑心这桩事里有宁王手笔,只是目前拿到的证据都没有勾连宁藩的痕迹。
但宁王小公子在河南境内时间略长,论理说河南这样乱,他们当速速离开才是。
不过这会儿离河南入直隶,时间倒是掐得刚刚好,腊月上旬抵京,怎样都得留在京中过年了,而若要太庙司香,又不会没时间学相应的礼仪。
宫中,夏皇后有妊的消息还被捂得严实,以寿哥闲聊时透露的只言片语,沈瑞推算应是在明岁三四月才会生产……
宁藩多年来一直大手笔送金银拉拢朝臣,又素来不惜成本撒钱打舆论战,京中关于宁府小公子种种美德传言满天飞。“事关国本”,这个年节,不知道会有多少见钱眼开的、多少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将在朝中上蹿下跳。
然,若是赵藩“犯事儿”的消息传进京中呢?
安化王叛乱事情还未远,现下又有一个宗藩与乱匪勾结、意图夺取县城,还是紧挨着北直隶的地方……
宗藩,还安全吗?
这种情况下,他沈瑞倒想看看还有谁会跳出来为宁藩摇旗呐喊……
所以,朱祐椋这件事,必须要迅速的办完,证据砸实、砸死,迅速送上京。
“先只拿临漳郡王系诸藩府,至于赵藩,”沈瑞冷冷一笑,“以赵王脾性,便有护短的心,也未必敢妄动。”
对祸害地方的宗藩深恶痛绝的何泰之,默默在心里补全了下半句,妄动才好,正正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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彰德府城安阳,府衙后堂
“宁府小公子是不是要太庙司香,那要看圣上的意思,但咱们总要先将人护好了,若是有个闪失,朝廷问咱们要人,咱们怎么办?提头去见?!”
彰德知府余潘重重将茶盏撂在桌上,唬着脸瞪向还待张口的通判何汉宗。
“便太庙司香是个虚言,那还有真真切切的五万两银子呢!那位可是带着宁王孝敬圣上修弘德殿的银子呢!五万两,那是五万两,有个闪失,你出还是我出?”
何通判也不言语了,就如余知府所言,太庙司香这事儿成不成另论,五万两银子是真的。
乾清宫能不修吗?耽误了这笔银子,皇上怪罪下来,可比得罪一位巡抚糟多了。
何通判这边自我安慰一番,心下稍定,却仍忍不住问道:“那如今宁府小公子也离了河南了。若沈大人还在武安不来安阳,难道咱们就这么干等着?”
武安发生民乱,彰德府上下官员被问责是必然的,不过河南累年天灾,民生艰难众所周知,料朝廷也不会重罚他们;而救援不力这件事则完全可以推到林县千户所、推到河南都司头上去。
但巡抚大人解救了武安县,知府却没第一时间去迎巡抚大人来府城,还是让彰德府衙其他官员心里发毛,生怕巡抚大人一个不高兴挥一挥笔杆子写个折子上去,他们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