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如此乖顺,赵奎突然有些难过,“我打听好了,明日他出府办事,咱们在王府后面的巷子等着……你今晚收拾一下,见了他,大哥……送你去家庙。”
最后一句话,他深吸了几口气才说出来。
赵瑀猛然抬头,满脸的惊骇,只是盯着大哥不做声。
赵奎不由移开了视线。
“竟这么快,”赵瑀颤声说,“我又企盼什么呢,早晚的事罢了。只是母亲那里,哥哥你要多留心,我担心她一时受不了……”
想哭,却哭不出来,喉咙干涩得厉害,像是有团棉花堵着,生疼生疼的。
她转过身去,“夜深了,大哥请回。”
身后一声叹息,门开了又关上,脚步声渐远,周遭复又一片宁静。
噼啪噼啪,黑暗中,烛花爆了又爆。
烛花爆,喜事到,也许她的死对赵家而言,的确是件喜事吧。
赵瑀轻轻吹灭了蜡烛,陷入无边的黑暗。
翌日傍晚,赵瑀拎了个小包袱,静静站在垂花门等着大哥来接她。
这是她在赵家最后的时光,没人来送她。
赵圭走来,看见妹妹的穿戴,微微皱了下眉头。
赵瑀穿了淡蓝白莲纹印花交领长衫,白底绣兰草马面裙,头上只簪着一根白玉珠簪,和一朵小小的粉色绒花。
并不华丽的服饰,却衬得她格外清丽温婉。
赵家节烈的女子须一身素衣才对,但赵圭想了想没有说话,叹道:“马车在外面,走吧。”
赵圭专捡着僻静的道路走,一路上赵瑀只听到车轮单调的转动声。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停下了,车外传来嘈杂声。
赵瑀偷偷掀开车帘。
这是一条不宽的巷子,拐角处有四五个总角孩童在蹴鞠,呼啦啦跑来跑去;四五个妇人围坐在一起,一边择菜一边说笑;还有小贩们挑着热气腾腾的担子,尖着嗓子高声叫卖。
真热闹,真好!
日头渐已西斜,殷红的光给天空染上温暖的绯色,五彩缤纷的晚霞从西向东延伸开来,将这片屋舍树木都笼罩在无与伦比瑰丽的华盖中。
漫天霞光下,巷子尽头走来一个男人。
他走路的姿势很特别,晃晃荡荡,吊儿郎当,看上去松松垮垮的一个人,可他的腰杆是直的。
明明是小厮的短打衣着,却丝毫不见谦卑怯懦。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那人偏头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