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后。
鹤川?临海市。
山道林影斑驳,二阳光叼着他刚买的草莓泡芙,车载音响震得反光镜上平安符簌簌发抖。
「前方三百米右转——滋啦——」
导航仪突然炸开雪花纹时,货车正碾过三岔路口的青苔石。少年猛踩刹车,安全带勒得胸前银链硌进皮肉,后座传来"噗叽"闷响——小猪崽整张脸栽进了奶油里。
"祖宗!这导航可是花了我半个月跑腿钱!"
二阳光戳着黑屏设备的手都在抖,忽然听见山风送来清脆铃音。七八位穿靛蓝蜡染衫的老太太挎着香篮从旁拾阶而上,臂间银镯与竹叶摩挲出碎玉声。
"小伙子莫不是去司法神庙?"为首老太太摘下太阳镜,露出眼角堆叠的鱼尾纹,"这车轱辘碾过的香火可不作数哟。"说着用竹杖敲了敲货车前胎,惊得小猪崽叼着泡芙直往座位底下钻。
“就是呦,造孽,快下来走,一点也不诚心!”
另一位老太太笑着拍了拍车门,附和着。
蜿蜒石阶沁着晨露,二阳光抱着香烛篮走得两股战战。转过第九道山弯时,忽见整片翠竹掩映着玻璃甜品屋,马卡龙色遮阳棚下,水晶橱窗里陈列着缀金箔的栗子糕与流心桂花酥。
“真稀奇啊,这大山里开甜品店?”二阳光一脸惊叹。
"这你就不懂了吧,一位姓曲的大慈善家说神后娘娘生前最喜甜食。"老太太们熟稔地挑着杏仁豆腐,"那年发洪水掀了半座城,偏她投资的甜品车在水上救起三十多个娃娃。"
走出竹林,琉璃瓦折射的日轮刺得少年眯起眼时,他又两股战战地走向通往司法殿的长台阶。
他可没闲工夫欣赏这美景,他下午还要赶货呢。这臭老爹非逼着他过路上去替他祭奠一下故人。
哪门子故人,难不成神君和神后娘娘还是他故人啊?
真是搞笑。
他这般想着,踉跄着跨过神庙金丝楠木门槛时,蓦地看痴了。
司法神像广袖垂落如云,神后指尖拈着的判官笔竟真用翡翠嵌了细密纹路。香炉青烟缭绕间,他恍惚瞧见神君唇角轻扬。
"好看么?"
玄铁护腕擦过耳际,二阳光惊觉朱漆柱旁倚着个少年将军扮相的少年。那人胸甲上木雕青鸟随呼吸起伏,赤红发带马尾高束。
"大兄弟你这甲胄得有小二十斤吧?cosplay也不用这么拼。。…。"
林御辰没搭理他,缓缓看向两座神像,唇角轻抬。
当年迟来一日,三界动荡已平,司法神却陨落了。
紫微殿召开议事,他亲手掀了天帝的琉璃案。酒盏滚落云阶的脆响里,他看见自己战甲上凝着干涸的鲜血——那是在海域结界中,从江稚鱼破碎的魂魄里接住的最后一捧灵光。
"若说恶念能聚成真神……”他攥紧从司命掌中夺过的星盘,天枢星砂刺进掌心,“那善心亦是!”
他扬唇讥笑,“便让三界众生都来做这场梦。”
七日后,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东海阴云时,林御辰看见无数金线从人间升起。众生执念化作鎏金沙,正细细填补神像心口的窟蓬。
此刻倚在朱漆柱上的少年将军,喉间泛起笑意。二阳光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单膝跪在蒲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