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元与韩清悦是她的亲舅祖父韩芳永的孙子孙女,两人是堂兄妹,而中年男子则是他们的族叔韩策,一水儿极其秀雅漂亮的相貌。
韩清悦坐在她身边,轻声道:“表妹,你有没有想过和我们一起回金陵?除了我和六哥,族中还有很多兄弟姐妹,大家都很欢迎你、喜欢你。”
她说话极其轻柔缓慢,溪水潺潺一样流进人的心里,许澄宁能感受到她话中无尽的善意。
但她不是三岁小孩了,作为素昧平生的亲人,他们或许对自己有怜惜有友善,但她想要的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安全感。
“不必了,我很习惯外面的生活。”
韩策看着许澄宁。
她长着一副应当放在深闺细细娇养宠爱的倾城貌,干的却是比男人们还要轰轰烈烈的事。他们一路走来,车轮碾过的每一寸路土,都是她亲自踏查踩准的路。
出类拔萃如斯,却只因女子的身份就流落至此。
“宁儿,你是怎么打算的?”
许澄宁微顿,道:“没有特别打算,走到哪儿算哪儿,心里愿意就好。”
韩策露出一丝欣赏的笑意:“我看你又是办书院,又是修路,想来要做的事大得很,你要是不想跟我们回金陵,不如表叔留下来帮你如何?”
许澄宁一愣,脱口道:“你们不回去吗?”
韩清悦道:“表妹既不肯走,那我也留下来。”
韩清元对许澄宁露出个笑:“表妹可欢迎我们?”
这叫她怎么说?
都不熟。
韩清悦揽住她,轻声道:“表妹,我们都是一群闲散人,从小到大待在金陵无所事事,也想做点别的。表姐不才,读过几本书,你没空的时候替你教教学生还是可以的。”
许澄宁说不上愿不愿意,但人千里迢迢而来,也不可能让他们马上走,就安排他们住下了。
韩清元看出了许澄宁对他们的生疏,便提点了韩清悦几句,于是当晚韩清悦抱着枕头说一个人住害怕,要跟许澄宁睡一屋。
她本就是纤弱秀丽的江南女子,那委屈的小脸一垮,许澄宁都有点心软。
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彤星,叹口气,打开了门。
“你进来吧。”
韩清悦连忙进屋坐下,两人客客气气地聊了几句后,许澄宁洗漱好,换上了就寝的装扮。
趁许澄宁没在,韩清悦小心翼翼地脱下了鞋子,嘴里不由嘶嘶轻叫。
许澄宁出来后,看见她正翘着手指在轻轻揉自己的脚。
她的脚差不多巴掌那么长,形状有点奇怪,扭扭曲曲的,加上走了路,竟磨破了两处,泛着紫红。
韩清悦注意到许澄宁的目光,微微一窘,然后笑道:“小时候缠过几年足,后来祖父做主让我解开了布条,断了骨的脚松泛开,又长大了一点,长成了这个丑样子。祖母总愁我以后会不会因为这脚,嫁不到好人家。”
她的目光轻轻地落在许澄宁的天足上。
许澄宁的脚比她要大一点,洁白如玉,煞是好看。
韩清悦微笑道:“所以啊,我每次听到表妹的事,都觉得好厉害好羡慕,你可以走很远的路,做很大的事。不像我,下马车走这么一会儿,脚都会疼痛难忍,像走在刀尖儿上,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京城,还因为怕晒,在马车和船里躲了一路,什么风景都没看到。”
许澄宁沉默了一下,转身拿出一盒药膏递给她:“搽搽吧,好得快。”
韩清悦笑着接过,抠出一块涂抹在脚上,许澄宁顺手给她打了洗手的水。
韩清悦净了手,亲昵地挨靠在许澄宁身上,道:“在听到你的事之前,我在闺中的生活,就是每天写写诗,弹弹琴,作作画,再按部就班地,等着嫁作人妇,当一辈子的贤内助。等到后来,那件事发生之后,传到金陵,我才知道,我还有个能考状元的表妹,我才知道,女子原来也可以那么出色,甚至比男子还出色。”
许澄宁眼睫微微颤动,看了她一眼。
韩清悦笑道:“我原本有个未婚夫,依礼去年就该成亲了,我们私下会面,他对我说喜欢,说我有才华,说我幸好不似我那个离经叛道的表妹。于是,我就把婚给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