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跪在那儿的沈复,暖榻之上,正德帝心里很是满意。
早在正德帝还是辽王时,朝廷五品以上的官员履历他都了如指掌,其中包括沈复。只是当时正德帝只听过沈复之名,知道他是扬州人,还没有见过沈复真容,去年军营初遇,看着沈复与阿彻相似的脸,正德帝便猜到,沈复就是萧震所说的那个背信悔婚的小人。
沈复悔婚,这叫私。德有亏,若沈复没有才学,正德帝会看不起他,绝不会用,可沈复有大才,那他年轻时候的一次小糊涂,正德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加追究了。然,正德帝可以不追求,他却想要沈复一个态度。
现在沈复老老实实地认罪,而不是找理由为自己辩驳,更没想欺君,正德帝就彻底原谅了沈复。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正德帝让沈复平身,探究地问。
沈复垂眸道:“今晚臣就去苏氏面前请罪,征求她的原谅,再三媒六聘娶她过门。”
正德帝错愕:“她嫁过冯实,还为冯实生了一女,你不介意?”
沈复苦笑,看着正德帝道:“臣有何资格介意?臣该尽的责任臣没能尽,他日有机会去辽东,臣还要亲去冯实墓前祭拜,谢他生前对苏氏母子的照拂。”
正德帝颔首,感慨道:“苏氏教子有方,为了养活一双儿女不惜抛头露面,皇后对她多有赞誉,朕也赏识这样的妇人,爱卿若能与她破镜重圆,当好好弥补才是。”
沈复跪下道:“皇上训诫的是,余生臣一定不再负她。”
正德帝点点头,接下来,沈复能不能与妻子重聚,他就不搀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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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登基,三位皇子暂且都住在宫里,三皇子分到的是重华宫。
从乾清殿到重华宫的一路,周元昉都没有说话,偷偷地观察身旁的阿彻。
阿彻始终垂着眼帘,一开始脸色苍白,走着走着,不知是不是今日阳光太暖和,阿彻的小脸渐渐恢复了一丝红润,周元昉往下看,就见阿彻紧握的拳头也松开了。
周元昉松了一口气,他真怕阿彻会哭。
“阿彻,沈大人是不是你们家的亲戚?”
回到重华宫,周元昉打发了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们,单独问阿彻。阿彻的身世大人们或许有所猜疑,没见过冯实的也听说过一点风声,但周元昉年纪小,身份又尊贵,这样的闲话传不到他耳朵里,所以他就冒出了这样一个猜测。
阿彻虽小,却明白一个道理,当一个人对某件事感到好奇时,旁人越是隐瞒,那个人就越想知道,会千方百计的打听。
与其让三皇子自己去打听,惹起更多人的揣测与闲言碎语,阿彻宁可自己解释。
阿彻抬头,看着周元昉的眼睛道:“这件事关系我们一家的隐。私,我可以告诉殿下,但请殿下保证,您不会再向任何人提及此事,见到我娘与阿满,也不可露出任何痕迹。”
小少年前所未有的郑重,周元昉思索片刻,举起手对天发誓:“我……”
阿彻一把拽下的手,道:“我得殿下一句承诺便可,殿下不必发誓诅咒自己。”
周元昉很感动,九岁的孩子,突然明白了一种属于男人间的情义。他攥住阿彻的手,重重道:“好,我答应你,绝不外传。”
阿彻便垂下眼帘,简单道:“我娘十五岁时与沈大人有过婚约,后来沈大人考中。功名,嫌贫爱富,用十两银子与我娘退婚断绝了关系,我娘嫁给我爹冯实时,已经有了我。”
周元昉就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半晌没能言语。
阿彻笑了笑,抬头道:“我娘是好人,养我的爹也是好人,我早就告诉过自己,我只有一个父亲,那就是冯实,其他人都与我无关。今日初见沈大人,我失态了,但从今以后,我只会把他当沈大人,也请殿下如我这般想,不必因我嫌他怨他,他的首辅之能,值得你我学习。”
他在笑,但周元昉觉得,此时的阿彻其实很难过。
周元昉不知该怎么安慰阿彻,可他,有点懂阿彻的感觉。
阿彻的亲爹不要阿彻了,他呢,父皇倒是亲的,但父皇喜欢大哥喜欢二哥,只对他诸多敷衍,以前周元昉用世子的身份告诉自己父皇还是喜欢他的,现在……周元昉攥了攥手,他听见小太监私下议论,说父皇想立二哥为太子。
周元昉一会儿觉得,二哥立了大功,父皇倚重二哥是应该的,一会儿又觉得,凭什么?他只是年纪小,等他长大了,他做的一定会比大哥二哥都好!
加起来才十九岁的两个小少年,各有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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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回笼觉,再次睁开眼睛,都日上三竿了!
阳光暖融融地照进来,感受着熟悉的江南气息,苏锦神清气爽,洗洗脸,便坐到梳妆镜前细细地描眉打扮。转眼她就二十四岁了,虽然看着还年轻,可还是得仔细保养,免得早早就被小姑娘们比下去。
想到萧震看都不敢看她的傻样,苏锦心旷神怡,一年多不见,萧震越不敢看她,说明他越想看。
打扮好了,苏锦去厢房看女儿。
五岁的阿满还没从长途跋涉中缓过劲儿来,平时比娘亲起得早,这会儿还在被窝睡觉。苏锦没有叫醒女儿,去小花园逛了逛,再回来,阿满醒了,由春桃抱着在净房嘘嘘。刘叔刘婶舍不得离开故乡,选择留在凤阳,替萧震打理那二十亩良田,春桃向往江南好风光,辞别父母,从此就跟着苏锦了。
夏竹、秋菊、冬梅,都被苏锦送去了萧震的府邸,苏锦不在时,让三女替她留意侯府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