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特意用这只受伤的手递伤药,可她却连瞥都不瞥一眼。
“军医说一月为周期,这药长公主才用了半月有余,还需坚持些时日。”他沉着气说着。
宁云舒闻言眉头微蹙,目光缓缓看向身侧的桂嬷嬷。
桂嬷嬷面色紧张,倏地跪下:“公主,老奴有罪!”
宁云舒讶异,没想到她近来每日用的伤药都是沈琰送来的!
“你罪在何处?”宁云舒冷冷质问,她就是要让沈琰知道,这些东西不是她愿意接受的!
桂嬷嬷余光瞥了一眼沈琰,又将头埋得更低:“老奴错在不该擅作主张将大将军的药给公主用,更是不该谎称其是太医院所送。”
沈琰微微一怔,僵在半空中的手无处安放。
此刻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扇着他耳光,让他感受到一股比打了败仗还要羞耻!
他原以为每日给她送去伤药,她也当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当年和亲之事,也非他所愿,如今她回来了,他希望她还像从前那般能够叫她一声琰哥哥,而不像如今这般冷漠无情。
可没想到他所做的一切,如今却成了天大的笑话!
宁云舒轻吸一口气,挑眉看向沈琰,拂袖道:“大将军也听见了,之前是本宫不知真相,如今知道了,便携过大将军好意了,但这药也不必再继续送!”
“舒舒!”沈琰忍无可忍,一双本就阴沉的眼眸此刻更是寒光四射,“你不必故意来折辱我!我不是张知熹,无惧你如何待我!”
他知道,她心里恨他、怨他。
可那是因为她什么都不懂!
她何曾见过前线的士兵是怎样浴血奋战,又何曾知晓当初匈奴屠城大肃边城是哪般血流成河!
她更是不知,在她与万千将士之性命间,他究竟有多痛苦才做出了决定……
他也恨自己,所以在这七年里,他厉兵秣马,一次次与匈奴浴血搏杀,胜败无常,直到数月才终于大败匈奴!
说罢他强行将她的手拉过来把伤药塞去,目光冷冷看向桂嬷嬷,“让长公主继续用药,否则唯你是问!”
宁云舒挣扎不愿收,沈琰被触到伤口,眉头紧拧发出一声闷哼。
宁云舒这才发现他的手上还缠着绷带,而因为方才的用力,绷带竟然有隐约浸出了鲜血。
她想起了,他这只手,是因为那日在朝阳宫替她接了鞭子……
沈琰视线落去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看到她神色之中终于染上一抹动容,他心下才莫名觉得舒畅不少,故作无所谓道:“我日日操练,这伤才反复未愈。”
宁云舒只觉得好笑,她不愿收他的东西,他竟然威胁她的嬷嬷,还故意让她看到手上的伤,是想要她对他感恩戴德么?
毕竟她对他的关心,他向来不屑一顾。
七年前她学着民间女子亲手给爱人缝平安符,她十根手指不知道被绣花针扎破了多少次才终于绣出一个像样的送给他,可转手便被他送给了副将。
所以,如今想要她的关心,他配吗?!
宁云舒拿起那瓶伤药,沈琰心中正宽慰之际,却见她手上力道一松,下一刻那瓶药便碎了一地,被风一吹便散了。
“手滑,本宫真是无福享用,大将军这些好东西,还是给妹妹留着吧!”
宁云舒神色淡然,说罢与他擦肩大步而去,带起的风拂乱他鬓间碎发,让他一时间迷了眼。
似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如这瓶药一般轻轻地碎了。
他曾经认识的舒舒,好像已经难觅影踪。
而今的宁云舒,有故人之姿,却不再是故人。
可这样的她,为何却让他心中觉得更加……愧疚。
难道当年,他真的做错了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