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正宏想到此处,眉心越蹙越紧,他忍不住再次劝道:“父亲,秦王殿下自幼重情重义,又有雄才大略,从前远在大兴倒也罢了,如今陛下召他回京,东宫又颓势已现。”
“庆国公府正应投于秦王麾下啊!”章正宏痛心不解,太子是外孙,秦王也是啊,且这选择并非小事,足以大大影响到庆国公府今后的繁荣昌盛。
在章正宏看来,太子顺利登基可能性已极小了,若是真由秦王称帝,他章氏一族即便占了母家名头不被清算,那恐怕也绝对讨不了好去,往后,大约便是闲置在一边罢了。
何苦呢?
明明不需要如此的。
章正宏话罢,偌大的外书房无人再发声,父子相对而坐,接下来,便是短暂的静谧。
外书房只燃了一处烛台,室内半明半暗,章今筹苍老的面庞沟壑纵横,半张脸映照在橘黄色的烛光下,另一半则掩盖在黑暗之中,他半阖眼睑,万般情绪俱遮蔽其下。
“宏儿,”章今筹倏地睁开眼,目光炯炯直视儿子,道:“这秦王生辰宴,便由你出席罢。”
他声音很坚决,显然已下定决心,“席间,可稍稍试探秦王一番。”
章正宏之前劝过很多遍,今夜老调重弹,本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父亲居然答应了,他又惊又喜,忙利落应了一声,末了,他又询问道:“父亲,您为何不去?”
章今筹是秦王外祖父,他去不是更好吗?
“为父就不去了。”章今筹摇了摇头,眸色稍暗。
太子重归朝堂后,麾下有实力者几乎都跑了个精光,只余零星几个虾兵蟹将,太子努力一段时间,也毫无效果,他焦急之下,往昔的小缺点无限放大,暴躁、怀疑、敏感,早非章正宏认识的那个储君了。
章今筹心里还存着事,他必须先稳住太子,以免节外生枝。
因此,他是不能去的。
父亲能让步,章正宏已经很高兴,他也没多问,又说了几句,便告退了。
章今筹目送儿子出了外书房,垂下眼睑,静静思索着。
儿子能想到的事情,章今筹如何不知?东宫如今已无一丝希望了,他苦苦筹谋半生,怎可让庆国公府历代积液,式微在自己手上?
在太子被建德帝软禁的那一刻起,章今筹便心生退意,只是他与儿子不同,他经历的秘辛太多,这些水底下的事,亲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对,庆国公府将万劫不复。
这事必须从长计议,但偏建德帝这身子看着,也不等人。
年后,秦王生辰,这个契机终于来了。
秦王这孩子,表面冷峻,实则重情重义,作为外祖父的章今筹很清楚,若无意外,章正宏的试探成功可能非常大。
如此,庆国公府改投秦王,便悄然迈出第一步了。
章今筹眸色幽深,有些耷拉的眼皮子掩去一抹厉光,在第二步正式投靠之前,他必须解决一个隐患。
这般,方能保证此事万无一失。
章今筹立即唤来心腹管家,吩咐道:“你尽快联系荷香。”
荷香,是章今筹多年前埋在坤宁宫的一个探子。
皇后进了宫后,便开始发展自己的势力,到了她正位中宫之时,由于掌管了宫务,这方面得到了长足发展,开始有了自己一套完整的班子,不再倚仗娘家,身边用的,都是自己的人。
章今筹是个心思慎密之人,留了后手,他将特地培养出来的几个心腹,设法送进皇后选拔人的队伍里,多年下来,有被刷下的,有只能在外围的打转的,而其中混得最好的一个,便是荷香。
荷香是坤宁宫二等宫女,虽不能贴身伺候皇后起居饮食,但只要细细留神,未必窥不到契机。
章今筹要彻底解决的这个隐患,便是大女儿章皇后,只是这个急不得,必须找准机会一击即中。
大女儿随了父亲,也是心狠手稳,且豁得出去之人,事关重大,鱼死网破的岔子可不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