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知道,所谓圣人书,圣人言,都只是胜利者,用于维护安稳的谎言。
就像他伟大的父亲,裕丰陛下,他迷信阴谋统治一切。
为了掩饰他的阴诡毒辣,输送给爱子的阔论高谈,都是之乎者也,都是仁善孝德,他成功将爱子打造成了光辉耀目的明君。
可他很快就意识到,他的孩子,似乎被他矫枉过正了。
他是那么的仁慈,那么的温和,而过度的仁慈,就是一种软弱。
这至高无上的帝王冠冕,是用无数鲜血堆积而成,这个世界,唯一的规则,是弱肉强食,成王败寇。
所以,他允许皇后母族私豢兵丁,会默许太子一党针对陆家,他只希望刃的锋芒,可以刺痛到他,激扬起他的斗志,他的野心。
所以,她猜想,所谓三殿下针对太子的一系列的阴诡谋算,都是这位陛下,刻意为他铺设的磨难。
陆家,不过是牺牲品罢了。
裕丰帝不会允许兄长逃出南凉。
所以,第七营司,这样一个为掩南凉皇室秘辛,而随意抛弃的兵士,成了护送兄长北去,最好的选择。
胡广平,姜流,她必须要救。
而谢行湛,时至今日,她都看不透他。
她唯一的确定的,是她对他,还有利用的价值。
他绝不是耽于美色,因一己私情,就纵情欢愉的男人。
她只顾着去寻杨玄泠和薛清,忘了时辰,竟是一整夜都没阖眼。
困得她将将一挨软榻,就连连打着哈欠,连鞋也未脱,就趴在榻边睡着了。
直到一道温热的光,照拂在她的脸上,她醒过来,发现是面前人为她燃起一道灯烛。
她略有些恍惚,抬眼去瞧面前人,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一个鬓发斑白的老翁,静静的坐在椅前,垂目看着她。
她只觉是自己还没睡醒,迷糊中生了幻觉,又闭上眼睛,那暖烛仍旧摇摇曳曳的,晃着她的眼皮。
她睁开眼,揉了揉眼睛。
魁梧伟岸的老者,因年入古稀,背脊稍稍弯了下去,却丝毫不减那尸山血海中,千锤百炼出来的无上威严,和气吞山海湖川的豪迈气魄。
陆温眼眶一热,跪倒在他膝前,再抬眼时,泪痕潸然:
“外祖父。”
她从未如此狼狈的哭过。
哪怕她小心翼翼的斡旋在谢行湛与三殿下之间,哪怕她从泥地里捡起兄长,遭遇数度截杀。
将自己关照得前胸后背,满是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