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来过,晚间就来不得?”
那庞浒连忙道:“岂敢岂敢,您请。”
陆温眸色微敛,淡淡瞥了一眼庞浒。
他心领神会,立即关了牢门,径直朝外去了。
一个月前,风华霁月的世家公子,权倾朝野的东宫僚属,如今垂壁而坐,发丝缭乱,面容枯槁,衣衫残破,浑身血迹斑斑,竟是比之流乞还要污浊半分。
陆温站立门外,静静的看着他,不发一语。
他似有所感,抬眸回视。
蓬头垢面下,仍旧是一双濯濯如朝霞璨璨的清眸,他唇角淡然一勾,未有半点受困囹圄的仓皇急促。
“谢大人,实在找不到名头,就定我一个骄纵狂悖之罪,不行么?”
陆温粲然一笑,便晓得是这位杨大人多年兢兢业业,不谋私,不贪功。
除去这私豢兵丁的罪过,一时之间,竟拿不出什么足定死罪的证据,只好拖延至今。
而豢养私兵一事,依陛下的性子,定是要替太子瞒下的。
陆温淡淡道:“我如今才觉出三分滋味,豢养私兵,只怕是得陛下默许吧?”
否则,离憎楼那日,分明围杀闹出了那般动静,京畿衙门却迟迟不到?
杨玄泠并未答话,只是静静打量着她。
陆温垂默许久,冷不丁又冒出一句:“灵泉宫还有多少人?”
声音如玉落珠,清冷幽凉,再无沦落风尘后的扭捏作态。
杨玄泠眉头蹙了一瞬,复而展开,语气悠然:“你倒是胆大。”
陆温平静道:“听闻灵泉宫拿钱办事,我出五千金,问你借灵泉宫百人,你肯不肯?”
“怎么,你要劫狱?”
猛虎营第七司数百人众,乃至全然无过的胡广平,早被陛下投入狱中,只待天爻谷一案了结后,一杯鸠酒,一尺白绫,一柄匕首,送诸君西归。
可陆温觉得,这不该是他们的宿命。
他们都是征战沙场的大好男儿,即便有过,也不该因天子要徇私情,而叫他们身首异处,血流漂杵。
她垂眸,嗯了一声。
杨玄泠唇角掠过一丝凉薄的笑意,他摇了摇头:“你凭什么觉得,一个身处囹圄的废人,还能指使得了灵泉宫?”
陆温望向杨玄泠,柔柔一笑:“你肯不肯借?”
“不肯!”
陆温又问:“若我将你从刑部捞出来,你肯不肯借?”
杨玄泠不紧不慢,悠悠然道:
“此处虽简陋了些,倒也风雨不侵,饭菜准时,比我作少卿的那两年还要规律些,近些日子,都不曾发过脾胃失调等症了。”
陆温一噎,神色倏然冷了下去:“那你要什么?”
他顿了顿,唇角一扬,开怀畅笑:“我要什么,你就能给什么吗?”
陆温垂眸:“哪怕你要谢行湛的命,我亦能替你取来。”
杨玄泠眉头一挑,盘坐而起,笑颜如花:“我这辈子,就两个梦想,一是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代名臣。”
陆温微笑:“不瞒你说,有点难。”
杨玄泠撇撇嘴,又道:“二嘛,说出来你可能不爱听。”
“没事。”陆温淡淡一笑,“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说来听听也无妨。”
杨玄泠缓缓道:“找到陆衍,剐上他三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