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你这身衣服,要他种上十辈子的地,才买得起。”
她浑身一震,力气不支,瘫坐回椅子,谢行湛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叫她心惊肉跳。
她的心头,不由得怵然一冷,思绪万千。
见她不答,谢行湛面色沉凝,继续道:
“银子,是一切动力的来源,而你所说的,要告御状,西屏郡京畿衙门、刑部、大理寺、乃至我都察院的门路,你知道几项?”
“你若不认路,牙人要收‘带路费’,你若识不得字,大理寺门口就有代笔的先生,又是一笔‘代写费’。”
“你以为,你的状纸交上去了,殊不知,你有冤,旁人也有冤,旁人的银子给的多,旁人的冤屈,就早些递到官老爷面前,你的冤少些,就是排上一年也使得。”
秦无疏重重一拍桌子,愤然道:“难道没银子,状纸就递不上去了么?”
谢行湛又道:“好,我都察院是没这些规矩,状纸也如期递到了我这里,可那之后呢?”
“诉状人身死,所有前来西屏郡告状的百姓,全数横尸街头,没了苦主,你叫我如何提告御前,如何进行审理?”
百姓要告状,自然也要出堂诉冤,他都察院只收到了一封关于萧清屿所递的一封八大族与云洲、湖州、琅琊三郡官员勾结的名录。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连对簿公堂的人都死了,这案子,还如何审理?
秦无疏闭了闭眼,叹道:“萧司马,便是那提告之人么?”
谢行湛鬼面之下,浮起一个古怪的笑容:“世人只知,萧清屿只留了个头,只有我知,他的躯干,在何处。”
秦无疏闻言一惊:“在何处?”
他不知道,萧清屿那具尸体,是如何保存,才能使之那么鲜活。
那一日,他一回了府,明叔就为他提来了一个食盒,说是早前,谢府门口来了位尖嘴猴腮的奴才,指明了这份食盒,须得由谢大人亲启。
这是一个十分精巧的木盒,因是密封,但十分重,还隐隐约约散发着冷气,已经腐烂的味道。
明叔早已生出异样之感,可终究是大人的东西,他不敢擅动,亦不敢多加评点。
谢行湛打开盒子,明叔一见那物,吓得大惊失色,瘫软在地。
谢行湛仍旧十分平静,因为他早已知道那物,是萧清屿的尸体,亦或者说,是他的尸肉。
那盒子送来时,他便察觉到了,那是尸体的味道。
他在幽伯的药圃,生活了数十年,他知道每一种毒物,每一种香料,每一种草药,乃至各种奇怪的味道。
尸肉罢了,他对此十分熟悉,他安抚了明叔,而后在那竹林下,挖了一个小土坑,将那尸肉,砌了进去。
虽是个蠢材,也是个为民请命的好蠢材,合该入土为安。
他想,这是对他的警告。
他想的没错,因为,之后的整整一个月,明叔总会战战兢兢的捧着食盒,告诉他,又有奴才送东西来了。
每每打开,都是白花花的肉。
谢行湛很有耐心,明叔每次送来的食盒,他都会打开,今日是心,明日是肺,后日是肝。
食盖上,还贴心的放了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上面写着,如何烹煮这些食材,最为美味。
字体清隽,像是正常人写的字,但他想象不到,什么样的人,会以人为食,多半,这幅清秀的字,练出来,是为了掩盖那人的疯癫。
那时候,萧清屿命陨琅琊郡的消息,还未传入西屏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