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捻起书案上的叶片,抿了抿唇,眸中略微有些不自然:“我能加入么?”
众人都望向宋兰亭,毕竟宋兰亭,是这里官儿最大的。
宋兰亭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苏宛勾了勾唇,扬了扬那叶片儿,记号朝上。
清清冷冷的月华,拂耀在男人的身上,他纤长的睫毛微微低垂着,唇齿微张,开始将天爻谷的始终,娓娓道来。
他的声线十分温润,清透,语调抑扬顿挫,叫人很容易,就被代入了当时的景象。
“裕丰十九年,是灵台百姓,最痛苦的一年,那一年,被洪流淹没的百姓,高达三万人。”
“谁都没有料想得到,七月七,三日瀑雨,降雨量惊人,一开始,百姓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觉得这场雨,会停下来的。”
“三日后,地势稍低的北间坊市被洪水淹没,我带领百姓开凿玉山,预备将洪流向地势低处引去。”
“可莽莽昆仑,岂是人力可为。”
“那时候,雨一直在下,深洪积攒得越来越多,洪水冲垮了北面的屋子,眼见南面的屋子,也即将要被摧毁了。”
“我们突然发现,玉山山脚,那块平坦的平原之地,地面,似乎有一些细小的裂痕,就好像,什么东西,要从中撕裂开一样。”
“我立刻组织百姓避让,他们争先恐后的向地势高处跑去。”
“可,只是瞬间,乌云翻涌,地动山摇,雷鸣滚滚,大地裂开了长长的一条口子,我灵台州府,三千百姓,五百同僚,全部掉入了那条裂缝之中。”
“因为大地裂变之故,地脉倾斜,我们甚至不需要再开凿任何沟渠,所有的洪流,积水,都争先恐后的朝那裂缝中灌去。”
“而后,就是天爻谷之祸。”
一时之间,众人听得入了迷,连连感慨不已。
方如晦道:“难怪,我就说怎么有人,连玉山都凿得动。”
苏宛紧握成拳,指节苍白无比:“然而,洪灾之后,我们再去玉山脚下,却发现那条裂缝,已经合上了,地面上汩汩的冒着血。”
“那条裂缝,突然出现,吞噬了数千万人的性命,又忽然消失。”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的性命,在天灾之前,都如蝼蚁般渺小。”
“天爻谷死了五万将士,可灵台,并非人祸,死伤者,亦有五万余众。”
他抬眸,目光明朗清澈:“天灾已索走了太多无辜百姓的性命,若是南北战火再起,少不得又要血流成河。”
“我国圣上,正因不愿再见人间炼狱之景,更不愿叔敖将军的儿女经受苦难,才以武迫郡主与归远侯入北。”
诸人又都呆呆的望向宋兰亭,贵国陛下,可是将人家太后娘娘亲旨的三殿下正妃,硬生生给索走了。
宋兰亭仍旧垂着眸子,长长的羽睫投出大片的阴影,他不敢堂而皇之的再去看她,只得盯着地上的模糊不清的影子,淡淡的嗯了一声。
多余的话,他一句也不想说。
陆温盘腿坐在蒲团上,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反正,她从来都没得选择。
半月之后,队伍到达淮溪,安王与昭和郡主入住淮溪大族杨氏府邸,休整半月便离。
接待的人是杨氏一族的佼佼者,名唤杨重山,族中排行第六,接风的宴席散了以后,宋兰亭提议泛舟江湖,垂钓怡情。
杨六郎自然不敢托大,连忙安排着人,将乌江中的亭台楼阁,收拾了出来,供以殿下享些野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