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落轻雪,玉蘅受困囹圄,蜷缩在囚车角落。
风急雨骤,湿凉的雨雪,吹拂着她仍带着泥渍的面颊,灰色的衣摆沾满了泥水,她双眸半阖,神情怔然。
无论他如何唤她,她都浑然不觉。
他望着她,只觉心如刀割,沉思片刻,将手伸进囚车,想触碰她。
那狼狈的少年将军,却循声,抬起头,眉眼清寒凛冽,毫无犹豫的,恶狠狠的,咬了上去。
她此生最恨叛贼,他却成了叛贼。
家国于她,更甚私情。
他其实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半生清贵,半生污秽,余下半生,又要背负叛国之名。
若非还有一个阿云叫他割舍不下,他早已成了孤魂野鬼。
可他看着她时,看着她憔悴的病容上,露出狠戾的神情,像狼一样,恨他入骨。
他想,此后,他要牵挂的人,又多了一个。
他轻轻捏了捏陆温雪白的面颊:“往日还能捏出肉来,两月不见,竟消减成这样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陆温小声嘟囔,偷偷抱怨着:“农家用饭,不是豆饼,就是野蔬,阿兄是知道我挑食的。”
陆衍哈哈大笑,从怀中摸出厚厚一沓银票,塞入她手心:
“上个月小皇帝赏了我两座宅子,这个月又赏了我两箱金银,拿着,把自己吃圆滚些。”
陆温听罢,鼻尖有些发酸:“阿兄这次,要待多久?”
他拉着她的手,声音很轻。
“不日便走。”
“嗯……”
雨雾泠泠,风铃汀汀,陆衍望着她,眸底萧索:
“阿云,若要你选,选南,还是北。”
陆温摇了摇头,轻声道:“其实,无论南北,都是汉人执政,区别只有执政者一人罢了。”
“若执政者善,则天下安,若执政者恶,则烽火起。”
“现下南凉是由三殿下执政,我觉得,还能一救。”
陆衍极轻极轻的笑了笑:“我应当如此问,山河一统,四方拜服,你赌的天命所归,是云皎,还是昭雪?”
陆温心中一紧,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天命所归?为什么,要从他们二人当中选?”
宋兰亭便也罢了,谢行湛,如何当得起,天命所归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