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得有些骇人的眼睛,从她漠然的小尖脸,再下移到了她的手臂上自己那只手,一时间反倒是愣了,好像不相信这是自己能做出来的事。
他究竟想做什么?打她?骂她?
因她屡次踩踏他的自尊和底线,羞辱他的家人。
不是,都不是……
他的手指头微微地抖了起来,连自己的内心深处都在打颤。
趁他指头一软,她从中挣脱出来,打开门,从容地走了出去。
门嘭的一声,他忽然听到的,是自己的世界好像塌了。他站不住,摇摇欲坠的。
小翁进来时,看着他脸色苍白好像大病一场,吓得惊慌失措,跑过去扶着他坐下,又是倒水的,叫着:“钟总,钟总!你觉得怎样?要不要叫医生?”
双手蒙住眼睛,钟尚尧心里痛苦得想大哭一场,哑着声音问:“小翁,你告诉我实话。”
“钟总,你说什么?”小翁帮他拿着水杯的手都在抖,他这个样子是自己前所未见的。哪怕钟尚尧之前被父亲母亲不留脸面大声斥骂,哪怕是生意失败受到侮辱,哪怕是见着自己最尊敬的亲生哥哥去世,都不见这样。
“我听说,之前我妈就很讨厌她。”钟尚尧开始的话声有些不着边际的。
但是,小翁一听马上意会到是什么回事,急急忙忙跑去锁了门,才敢回来和他说这话:“钟总,你现在是有未婚妻的人了。而且,安夏颖小姐,不是你和双方家长都满意的吗?”
“你什么时候察觉的?”钟尚尧挪开的手指后面,露出了一双野兽一般的眼睛,充满了痛楚的狰狞。
小翁咕噜噜喉咙里连吞几口水:这事,还用说,早在第一天他在中药铺面前拦着安知雅,自己作为他的资深秘书,都已经发现他不对劲了。他是个多高傲的人,有做过拦女孩子的事吗?说是对她的能力感到兴趣谁都知道不成道理的。因为公司里面不乏年轻又漂亮有能力的女职员,怎么没能引起他兴趣呢?所以,钟夫人对安知雅第一时间起了防备的心思是有理由的。再说了,之后,他说要抢孩子,可是,说只是为了哥哥的遗念,从情感上完全说不过去。又不是他哥哥的亲生孩子,与他有什么很深的关系?
“小、翁!”秘书一句话都没有说,但钟尚尧从小翁复杂的眼色里看到了旁人眼中真正的自己。
是吗?是自己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连自己什么时候爱上她的,都始终不愿意承认!
因为自己家与她家复杂的关系,令他望而生却,情愿让自己讨厌她远离她,却是一步步地继续深陷了进去。
他没有意识到李墨翰的勇气,以至于连真相都不敢承认。
“钟总——”小翁不知从何安慰起,但是现在面临的现实,作为一名下属必须提醒上司自律,“她是李总的妻子很多年了,而且也有了孩子,他们不可能分开的。”
“有了孩子离婚的夫妻也不少。”额头抵着手的钟尚尧,掩盖住了脸上的一丝一毫,说。
“钟总!”小翁慌的差点要给他下跪,“你千万不能这么做,钟总!你想想其他人,想想你家里人——”
“我家里人?”钟尚尧冷冷的笑声从肺腑里冲出来,“我一直都怀疑我和我哥哥是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所以她说的没错,为什么连我爸爸妈妈都同意要收弯弯,这事太奇怪了。”
忽然听到这么一句与往日里的孝子形象钟尚尧完全不同的话,小翁的脑袋嗡嗡嗡地响,懵了。
“小翁,你还年轻,有些事尚不够成熟。”手拍在小秘书肩膀上,钟尚尧狭长的眉眼间夹出一道与众不同的光,“但我知道,你是我身边少数对我真心的。”
“我不是很明白。”小翁惭愧地低下头,论办事的经验和资历,他真的很年轻。但钟尚尧比他年长没有多少,已是一副历经沧桑看透世间。
“这世界上有很多种父母。就像这历朝历代出来的皇帝,对待自己的子孙有很多种方式。有人即使到死的一刻,都要揽着权下葬。”钟尚尧道,“我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
“孩子不是大人的玩具。”小翁绞尽脑汁,为他终想出了句适宜的话。
钟尚尧点着头:“我不能像我哥哥一样死掉,更不能让她,像她姐姐一样受我牵累死掉。”
反正,只要不是失去理智想做出夺人之妻的事,小翁觉得暂时可以安心了。这李墨翰是什么人,他小翁虽然不大清楚,但从道听途说里来判断,不是个好惹的男人。他作为忠心耿耿的臣子,一点都不愿意上司为美人放弃大好江山。
只要掠过小秘书脸上一眼,钟尚尧也能猜到小秘书在想什么,苦涩地独自在心里头舔着刚裂开伤口,道:“这几天,我不想和安律师见面。”
“这——”小翁感到不妥,但理解他心情。
“你不要误会。她近来应该要陪我父亲去见贾艳荣。我插手我父亲会不高兴。等他们见完面了,再说。”钟尚尧一点一点地恢复到以往严肃冰冷的声调。
不知该怎么答应,又摸不清主子的意思,小翁给他再倒杯水:“钟总,我脑子没有您灵光,您要我做什么,直接吩咐我,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钟尚尧斜飞的眉眼向他射过去:“你先告诉我,你平常怎么回答我父母的问话?”
小翁的手打了下抖后立马冷静下来,脸上戴着无比坚毅的真诚:“钟总,你要我说什么话,我照您说的去说。”
真心是够,但智商不够。钟尚尧的双手在他肩上语重心长地拍两拍,一时无话。
——婚后强爱——
安知雅走出酒店会客厅后,与莫女士又谈了谈,主要针对财务上的一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