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江正折出殡。
金陵城的这场大雪在连绵数日后,终于停了,但,天气没有放晴,厚厚的积雪被寒风吹成厚厚的冰霜。
送葬的队伍,像是一条受了重伤的白色长蛇,艰难地在雪地里蹒跚蜿蜒,白蛇所过之处,一地纸钱。
越往上,山路越难走,抬棺的人脚下好几次打滑,差点摔了棺椁,累得江家的男丁全围到棺椁四周扶着。
走了足足两个时辰,一行人才走到紫霞山阴面的江家墓地。
这是溶月第一次为人送葬。
母亲悬梁自尽时,父亲刚被大理寺判斩刑,她和宁家上下所有人,被拘进天牢,等着和父亲一起人头落地。
父亲被押去法场时,她因为天子特赦,被关在天牢,等出天牢的时候,父亲的尸身被人丢进了乱葬岗。
直到能随意进出长春馆,她才去寻父母的尸身,可他们的尸身要么被野狗啃没了,要么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像江家人,死后能风光大葬,埋在距皇陵只有千余丈的紫霞山腰。
“落棺——”
繁复的下葬仪式被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数百重光寺的和尚立在四周,大诵经文,溶月仔细听了一阵,他们先念了《往生咒》,又念了《解冤咒》。
念了七七四十九遍,方才停下。
“下葬——”
棺椁是由几个黄袍道士抬进去的,过了很久,几个道士沾着一身黄土,满脸疲惫地从墓穴走出来。
江家三子悄声问道士:“怎样?”
“一切顺利。”
“好。”江正直拂袖,扬声,“封墓——”
当最后一坯黄土浇上坟丘,江明谦等小辈伏在地上,凄厉哭嚎。
哀声未尽,一行人悄然返身。
离山脚半里地,他们瞧见道上停了十余辆马车,众人精神一振,纷纷加快脚步,盼着登车歇息。
将出紫霞山,道路尽头传来一阵沉重的马蹄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十个大理寺衙役冲到马车旁。
“下官大理寺狱丞,见过江大爷,江二爷,江三爷。”
江正直凛眉:“何事?”
“回几位爷,江四爷已经入土,下官遵照天子之命,来请江十一公子回大理寺。”
“着急了点。”
“不急。”丁夫人赶忙接过话,“大伯,陛下允明谦归家守孝已是天恩浩荡,咱们不能有恃无恐。”
江正直不说话,眼神扫向江正方、江正华二人,见他们点点头,他才答丁夫人:“四弟妹说得是。”
丁夫人一听,立刻招来江明谦:“明谦,快,跟狱丞回去。”
“哦。”
狱丞见江家人这般配合,心下难掩惊讶,但面上却是客客气气道谢:“多谢几位爷的配合,下官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