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但,不必了。”
待舞娘子退去,溶月轻拂衣袖,又遣退了止水。
偌大的龙舟,只剩下她一人,她挑了个船墩子坐下,而后举目远眺,岸边的人,被大雪隔得一片模糊。
弹什么好呢?
心意未定,指尖已划过琵琶弦,悠扬的曲声,以龙舟为中心,散向江家中庭,传进宾客们的耳中。
“怎么是《阳春白雪》?”
的确不该是《阳春白雪》。
因为这是一首惯以琴筝弹奏的金陵名曲,闺阁女子几乎人人会弹,譬如她的母亲,就弹得极好。
她初学古琴的时候,母亲最先教得是这一曲,母亲初学古琴的时候,外祖母先教得也是这一曲。
只不知道,江老夫人还记不记得?
想到这里,本该轻松明快的曲调变得沉重缓慢,缓慢中又含着如泣如诉的惆怅,愁地叫人不由地望向龙舟上的倩影。
细雪自天空飘下,如柳絮般纷乱而落,迷离中,莲灯如星,在湖上若隐若现,曼妙的人影,似遗世独立的空谷幽兰,在冰冷中悄然绽放。
只见那抵雪的双足纤细如青莲,那弄琴的玉手轻灵如雀鸟,被烈风吹得横斜的青丝下,美人眉目如画。
江老夫人忽而泛起一丝泪光:
“真像……”
这一声呢喃极轻,轻得下一刻就被世家公子哥们的赞叹声淹没:“真美……”
临安郡主气得拍案而起:“哐——”
“哪里美了?”
尖锐的质问声,似一块被丢进九天琼酿的臭豆干,叫一坛子好酒生生发出一阵恶臭。
郎君们纷纷投以嫌恶的目光,临漳世子更是毫不客气地训斥:
“临安,闭嘴!”
临安郡主气得几欲暴跳,下一刻,琵琶声停了。
她转头一看,原来是柳琴又断了一根弦,弦割破溶月的指尖,叫腥红的血珠子溅上柳琴,又顺着平滑的琴面,缓缓滑落,砸进雪地。
“断得好!”临安击掌怒吼,可她的叫声将将响起,就被无数道或心疼,或遗憾的惊呼声压过。
“宁姑娘,没事吧?”
这些公子哥莫不是全疯了?
一个勾栏女,也能勾得他们神魂颠倒?
临安怒火中烧,冲溶月大呵一声:“弦都断了,你还不滚下来吗?!”
下去?
凭什么!
溶月勾唇,先冲临安微微一笑,而后低眉,染血的指尖在虚空一转,弹上未断的两根弦:“叮——”
琴音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