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韩彪满心失望。
“回元廷尉,老朽没有疑义。”
“好!”
元好问松下一口气。
一个三皇子,死不足惜,但韩彪是三军之帅,功在社稷,若因三皇子一人,得罪韩家,不值当。
韩家肯退,皆大欢喜。
元好问扬起惊堂木,依着惯例,又问了一遍,“堂下诸人,可有疑义?若无,本官便要宣判了!”
眼看无言如一汪流沙,将要吞没秦长风,溶月再也站不住,一边驱步上堂,一边声亮如洪钟道:
“小女有疑义。”
“宁顽顽——”秦长风拽住她,“你想做什么?”
“三殿下,小女不知道殿下在等谁,要等多久,但小女知道,他不来,今日这一仗,殿下赢不了。”
“顽顽错了,孤不在等人。”
又骗她。
溶月勾唇,笑容发苦,她千里追来,是为了助他一臂之力,可真到了大兴,她却成了他的负累。
“三殿下,小女一向惜命,没有十足把握,绝不贸然出招。”说罢,她蓦然低眉,亲了他一口。
扣住她手腕的十指轻松,她立刻抽出手,奔向公堂。
如今的她,是一只螳螂,螳臂挡不了车,却能叫车缓上一时半刻,有一时半刻,秦长风就能活。
“宁顽顽——”秦长风探出半身,再一次扣住她,“你不去,或能活,你去了,孤若输,你必死。”
“谁人能不死?”溶月笑嗔,“小女若是能和三殿下同赴黄泉,也算不枉回这人间,再走一遭。”
再?
秦长风心思一动,顾不得时机不对,张口欲问,堂上,元好问不耐烦地拿起惊堂木,怒不可遏地砸下:
“哐——”
“宁班主既有疑义,为何还不上堂?你若再不上堂,本官便要判你扰乱公堂之罪!”
“来了。”溶月高声应下,然后笑问秦长风,“扰乱公堂,当杖责五十,三殿下想小女被打死吗?”
秦长风的指尖,登时颤若蝶翼。
他幼年离国,十年孤身,独在金陵的三千个日夜,他偶尔会立在月光下,盼着身边能站一个人。
可他的身侧,永远空空。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他将成为西汉皇帝,而皇帝注定是孤家寡人,所以,他不需要至亲、爱人。
但不管他怎么说服自己,不需要终归是场自欺欺人。
他渴望人间有一个人,无论悲喜、生死、哀荣,都能伴在他左右,与他相携,生不离,死同穴。
如今,她来了,他却蓦然发现,也许,她不该来。
“宁顽顽,答应孤,别作死。”
“怎么可能?”她扬唇,笑容尽是自信,“小女追到大兴,是为了赖在三殿下身边一生一世的。”
她笑着抽回手,唇角的笑意却在背过身去的刹那间,如春日将尽时,被风吹落在地的一树桃花。
溶月走上公堂,盈盈屈身:“元廷尉,小女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