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兵不敢往下问了,下意识地捂着半边脸,生怕出租车司机认出他这个经理,司机却是无暇旁顾,随口道着:“这还不是最狠的,那中金、中银什么的,赔几十万卖房卖车的都有,根本要不回钱来啊,有人给急的,直接就在他们公司门口上吊自杀了……”
“自杀啦?”大兵吓了一跳。
“啊,真事,特么没人管啊,就自杀了都白搭。”司机道。他在诉说着一个网上没曝出来的故事,一个没有引起任何波澜的悲剧故事,故事的结局是一个屁民的归宿:钱没了,人也没了。
他没有注意到,乘客的脸色变得难堪,表情变得尴尬,很快又变得狰狞,下车的时候连车钱都忘了付了,还是他叫了一声,这位才回过头来,扔了张五十就走,像有急事一样进了大院。
那儿是:彭州市第一人民医院。
“这个社会,聪明的人太多了,他们都不愿意承担那么多埋怨,那么多责任,那么多苦难,可总得有人出来当傻子,我算一个……而且我相信,你也是一个。”
“因为你曾经挡在卢刚面前,而不是躲开了;因为你最后拉了上官嫣红一把,而不是推了她一把……对错暂且不论,但一个好警察应该就是你这样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而不是冷冰冰的枪和警械。”
大兵慢慢的踱步着,故地重游了,他莫名地想起了高铭的话,和那张凝重的脸,他依然想不太清楚自己曾经是一位什么样的警察,可这话却像触到了他心最软的位置一样,让他不自然地,想成为那样的人,想成为一个挡在罪恶面前,把善良和阳光护在身后的人。
“妈的,得把这帮狗日的刨出来,否则老子脑袋上挨的这下太冤枉。”
蓦地,这个恶念反而成了驱使他往前走的最佳理由,是啊,身在事中,已经无法善了了,没有回头路可走。
他大踏步进了医院门厅,挂号处拥着一大堆人,片刻思忖,他径直向办公楼的甬道走去,门卫一拦,大兵派头十足地拿着警证一亮,低沉道:“警察,执行公务。”
“高…铭?”保安瞅着大兵亮开的证件,照片处被捏着,他抬头看大兵时,大兵的证件已经收起了,不客气地问他:“你们院长办在什么地方,有事找他。”
“四楼,四零二。”保安一指头顶,没发现异状,警察来了都这吊样,惹不起。
刚要迈步,后面一位叫着:“咦?顾总……顾总……军哥,军哥。”
大兵蓦地回头,看到了一位奔向他来的男子,三十年许、精干身材、穿着薄夹克,正兴冲冲地朝他招手,他傻站在当地了,这特么,回洛宁居然还能碰到熟人。
“乱叫什么,警察。”大兵又掏出警证来了。
“哎呀……我没认错啊……来来,军哥。”那人上前拉着大兵的胳膊,往外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问着:“您真不认识我了?”
“废话不是,我当然不认识,你认错人了吧?”大兵怒道。
“顾从军!”那人低声道,大兵一愣,那人斥道:“你特么刚从警察手里逃出来,就扮警察,活得不耐烦了,翻开警证我瞧……你特么要是警察,我把裤裆里老二切了送你。”
“哦……呵呵,尼马,居然被识破了。”大兵笑了,亮开证件,是高铭的证件,假的,他装着证件道着:“有这玩意好唬人,顺来的,哎你谁呀?我怎么想不起来。”
“哥哥哎,您脑袋还真是残了……来来,借一步说话,您一出来,我们兄弟都在找你。”那人拉着大兵,刻意往楼角僻静处走。
“我真记不得你,你们怎么找到这儿了,我来这儿谁也没告诉啊。”大兵道。
“这不……碰巧了,我们想您在洛宁出的事,洛宁又当过几天民工,没准会来这儿……哎,还真撞上了……我说军哥,你是怎么跑出来的?”那人带着大兵穿过车隙,到了花墙边上,眼光犹豫不定的张望着。
大兵指指自己的脑袋道着:“我脑残了,他们带我去精神病医院鉴定,看我是不是装的,我就跑了……很难吗?”
“不难,可也不容易……您跟我说实话,您来这儿,干什么来了?”那人严肃问。
大兵挣脱他道:“我想不起你来,我怎么告诉你?你到底是谁?不会是警察吧?”
大兵警惕地退了一步,那人一撕胸口,一簇纹身亮着:“你看我像吗?”
“哎哟我艹,纹了个水灵妞,那这好像不是了……”大兵瞠然道。
那人郁闷地把纹身遮住道:“你脑残的可以啊,我纹的观音姐姐,什么水灵妞。”
“哟,没看出来,兄弟你还有信仰啊……噢对了,咱们老板跑了,你们兄弟几个没事吧?”大兵关切问,看得更清了,这位纹身的就笑时都有几分狠辣颜色,那眼光里的怀疑很重。
“我们都是跑腿的,能有什么事……军哥,我得跟你说个事……”那人手凑上嘴边,要往大兵的耳朵上凑,而另一只手,却轻轻地把藏在袖筒里的短匕握在手里,大兵浑然不觉地把耳朵凑向他,这一刹那,那人手一搭大兵的肩膀,挥手直刺大兵的心窝。
一道眩目的刃光闪过,大兵几不可躲,一下子疼得腰佝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