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的事?你免开尊口。”大兵道。
一句就把路堵上了,正准备开口的高铭倒愣了:“咦,我刚下车,你怎么知道找你谈?”
“尹白鸽和孙组长都找我谈过了,心理攻势,还得来几拔,你一下车不去汇报就来我这儿,除了这事还能有什么?”大兵道。
准备谈话的,倒无言以对了,高铭拉了张椅子坐着,瞅着床上躺着,表情有点颓废的大兵,那懒洋洋的样子,实在不像昨夜开枪击毙歹徒的人,这不是一般的人,肯定不可能被一般的谈话劝服,或者,这位可能比嫌疑人还顽固。
他寻思片刻道着:“九点钟将要在津门召开新闻发布会,此案要有一个定论了,之前我们被群众质疑、被媒体指责、被舆论绑架的窝囊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这将是一个让我同行瞩目的经典案例……”
“而现在,这个案子,还差一个小小和暇眦,就完美了……”大兵接着道,像已经知道了下文一样替高铭说着:“上官嫣红毕竟是在逃嫌疑人,而你,毕竟是人民警察,冰炭不能同炉,警匪岂能一家?你要认清鑫众对社会造成的危害,而她,无论个人多么美丽、善良,都无法改变已经违法犯罪的事实……”
大兵说着,坐起身来了,表情有点促狭地看着他,高铭倒被说愣了,瞠然半晌自打着嘴巴道:“对,我忘了,你就是去忽悠人的,我劝你不是找抽么。”
“那倒是,我毕竟曾经是顾总,有几百信徒……呵呵,白鸽说得可比你好多了,你不能比政治部出来的,更懂思想政治工作吧?”大兵笑着。
高铭一长叹,释然了,他问着:“好,我不劝你,那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办?依我看来,你犯的这个小错误,相比你给本案提供的信息,完全可以忽略掉……可是毕竟是个错误,毕竟是你亲手放走的上官嫣红,而她,也必须归案。”
问题,就在这儿了,大兵咬咬下唇,难住了,在这种两难选择下,不会有两全其美的方式。
“高队,那您说呢?”大兵问,对于这位老刑警,他尊敬多了。
“我不太了解你们的情况啊,据尹指挥讲,是通过联盟猎头把你介绍给上官嫣红,尹指挥研究过这个女人,所以有针对性地投其所好,让你成功地被招聘到鑫众,之后从业务经理,直接做到了彭州区的总经理……过程寥寥,不身处其中,我觉得我没发言权。”高铭道。
大兵感激地望了眼道着:“谢谢高队,我就知道,咱们才是一路上的。”
“嗨,别套近乎……我们之所以还能坐在一起,那是因为,我们还在同一个圈子里,但规则就是规则,就像对方发觉你可能泄密一样,采取的手段是毫不留情灭口。”高铭道,话题一转又回来了:“我们代表的法律也是一种规则,这个规则就是违法必惩……不一定能全部做到,那是能力问题,但做与不做,可就成态度问题了,态度,可是要直接决定你是否还和我们同路。”
对,这是个严肃问题,不是高铭危言耸听,明目张胆地包庇嫌疑人,是不可能被容忍的。
大兵撇着嘴道:“我错了,你比白鸽可厉害多了。”
“那因为我太了解警察这个职业了,这个职业的危险不在于你可能面对多强大的敌人,而是有可能时刻触到红线……讲情面,那就不叫法律和制度,当然尽管它并不是很完善。”高铭道。
这一次,把大兵结结实实地逼到进退维谷的境地,根本不可能像搪塞孙组长和尹白鸽,再装失忆和弄点小情绪了,大兵无语地起身,在斗室里的来回踱步,相识的一幕一幕,真切到他不觉得是在演戏,最起码上官不是,最起码千里迢迢地去接他回来,那相见的挥泪,是一点都没掺假的真挚。
“如果我保持沉默,导致上官漏网,最差的结果会是什么?”大兵轻轻地问。
“可能会被问责,可能会负刑事责任,而且你的身份不会给你公开判决,会背上包庇罪名……最好的结果,也是会被隔离几个月,等案子落定,清除出队伍。”高铭严肃道。
大兵回过头来了,半晌无语,高铭侧头看着他,问着:“你其实已经决定了。”
“对,我选最差的结果。”大兵道。
“能告诉我原因吗?”高铭微微好奇问。
“很简单,她并没有骗过我,相反的是,她是我这段不堪记忆里唯一还值得回忆的人……流落在洛宁,她千里迢迢去接我,来回联系医院医生给我治病,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也根本不知道她自己是别人的一个棋子……我知道你们眼中她和一个失足女差不多,可我眼中的她不是如此,理想和现实从来都是两张皮,就像择偶时候,先选的不是人,而是有房有车一样,她不过是个为了衣食之谋的小女人,已经输干赔净了,难道我再去亲手把她铐起来,再扔进监狱?”大兵唉声叹气道着。
“所以,你那天就引开我们,让她走?”高铭问。
“对,作为顾从军,那是一种救赎,能让我心里更坦荡一些。现在,我更希望,留给她的是一个美好的记忆,而不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彻头彻尾的骗子,包括我……这个最大的骗子。”大兵道,最后的决定恐怕是永远不要相见。
“那。”高铭盯着他,犹豫地问着:“看样子,你确实知道她会在哪儿?”
“她比现在这个职业给我的印象还要深。”大兵道,那无奈里带着几分决然,没有说知道,也没有说不知道,那漫长的一夜做出的选择,可能是错的,但唯独这件事没有后悔过。
高铭慢慢的起身了,像是不准备再劝了,他拉开将要出去的一刹那,大兵在他身后道着:“对不起,高队,让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