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回想起了另一件事——
打下敦开之后,祝奚清并没有第一时间回京叙职,而是一人一马,又带着身边的几个人,一同去了敦开深处,亲手画了一份舆图。
他画的位置非常奇怪,一张庞大的羊皮上,湖高只占据了舆图下方一个拇指大小的角落,往上是明显大了二十倍的卫国,再往上就是敦开。
祝奚清游荡在敦开境内期间,令狐城确定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信息,那就是敦开总占地面积比卫国还要大三倍,只是很多地方都是人类不可进入的无人区和天然险地。
敦开往西南方向,还有一个小国,名字叫做弥乡。这个国家不大,在舆图上呈现出一条线般的模样,但偏偏北部接壤敦开,正面对卫国,南部甚至还能接近湖高。
卫国往东走,令狐城也知道是什么情况。
是看不到尽头的海岸线。
是不知道大海深处会有什么的危险,是在意海对面到底会有什么的好奇。
然而就是这样一份绘制了四个国家的舆图,铺在那张能共八人吃饭的长桌上时,只占据了相当渺小的一角。
令狐城不得不在意这个。
祝奚清不曾明说,但一切信息都在暗示令狐城,他的世界究竟有多么渺小。
于是令狐城自己也开始不由自主的怀疑起来,这个相中世界的原生世界真的是被自己毁掉的吗?
这就算真是那所谓主角,但主角又能重要到这种程度吗?
弥乡和卫国之间隔了一个天险,是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想要从魏国进入弥乡是根本做不到的事,因此卫国甚至从来都不知道,隔着天险的对面之地还有一个国家。
针对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当地居民也曾说过,谁都没有真正到达过底部,一个是抵达之前就会因为各种天然瘴气毒物死亡,再一个是,从上往下丢东西,无论丢多大的石头,在
上头都听不见回响。
令狐城待在这具不受自己控制的身体里,一点一点地见证了自己的无知。
然后就是祝奚清回京城的事了。
令狐城根本懒得关注游怡月,和那三个斗生斗死的蠢货。
没错,在他看来,包括卫星灏在内的那三个卫家人都是蠢货。
严格来说除了先皇之外……现在还包括祝奚清,除了这两位之外,所有人在令狐城看来都是蠢货。
相比于这些人,他甚至更关注敦开再往北走又会有什么。
最后只得烦躁地对祝奚清说:“你到底想做什么?直接告诉我吧。”
祝奚清坐在位置上,一边沉思脑海中的其他问题,一边回复着令狐城的话,“再筑新都,留卫国给姓卫的他们自己玩。带着那些平静许久的大臣去外头打天下,造巨轮出海,研究头顶这片星空,探查深海之中的生物,去无人险地,看大漠夕阳……”
“我什么都想要,也一定什么都能得到。”
祝奚清理所当然地这样说道。
令狐城却忽然懵了一下。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为什么不会这样想。”祝奚清以陈述语句反问回去。
“我是令狐城,纵使再怎么在乎友人的遗言,区区一条遗言,也不可能限制住我的余生。我坐上丞相之位也从不是因为有多么在乎权力,而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以及照顾友人的孩子。”
“先皇的孩子已经日益长大,难道我还要照顾他们一辈子吗?”
“他们是死是活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再怎么照顾也只是让他们活得久一点,也不可能让他们永生。是以我只需要负责,能让他们不至于在对一切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忽然死于混乱斗争之中就行。至于他们自己主动争斗,或是因我引起的争斗而争斗,这些我都不在意。”
“我确实不在乎生死,但也正是因为不在乎生死,对万物没有任何欲望渴求,所以才会选择奔赴这样一条找寻渴求之物的道路。”
“还是说你觉得,令狐城就一定会是那个管理着无数图书,烦恼于那些书籍会被白蚁蛀空,让知识和信息沉落于历史长河中的无能掌书?”
“这个问题不需要你的答案。”祝奚清冷笑着说,“正如我也从来没打算征求过你的意见。”
“让你有资格与我对话,你以为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