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观庭忙道:“洗耳恭听。”
薛鱼儿把脚抬到榻上,盘膝而坐,手肘支在膝盖上,姿势很放松:“这话我其实早就想过了,但是不知道怎么说。有时候我也会觉得,日子过得挺无聊的。我想,换个固定的男人行不行?但是我又怕麻烦,我不能害人,我不是找不到想娶我的人,只是觉得我这种性格,根本不是宜室宜家的人。万一我反悔了,岂不是坑了别人?”
所以拒绝谢观庭的时候,她心里也知道,距离她这个阶段想要的生活,越来越远了。
“当然这种小情绪吧,只是偶尔才有。”她笑嘻嘻地看着谢观庭,“甚至我自己都不是很确定,我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
她顿了顿,歪头眨着眼睛道:“说起来我很想知道,你明明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非看上了我。”
最后还被她拒绝了,实惨!
谢观庭微笑着道:“因为我马上也要失去记忆,所以可以和鱼儿姑娘说实话。因为我看到的,都是千篇一律的面孔。从她们的眼睛里,我看到的都是她们想做国公夫人的渴望。”
薛鱼儿撇撇嘴:“那你原本就是国公爷。再说,男人爱俏,女人慕强,这不是正常吗?要是你是个叫花子,还想让别人飞蛾扑火往你身上扑,那才是异想天开哩。我和你说,我其实很看不上男人,明明有权有势,还要无病呻口今,想找个不爱他权势的美貌女子。”
她说得唾沫星子横飞:“都当美貌是大白菜呢!美貌女子,原本就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人家自然要挑出最好的。图你脾气大架子大,就天生犯贱爱温柔小意伺候人啊!谁还不是想着夫贵妻荣,凤冠霞帔?这不是人之常情吗?要给你一个毁容的麻子脸女人,你能看进去?”
谢观庭笑道:“姑娘说得对。婚姻结两姓只好,各取所需。但是我也想离经叛道一次,不以这种标准寻找。”
“那,也行吧。我就好奇,你用什么标准,卡到我身上了?”
谢观庭顿了顿:“我自己也问过自己很多次这个问题,答案,我并不是很清楚。大概有几条吧,比如说你眼光犀利,你性情率真,对谁都一样,上到皇帝,下到贩夫走卒,没见你区别对待。”
薛鱼儿想,这小子心里说的,铁定是她看不惯谁都喷。
“我那还不是被皇后娘娘惯的?”薛鱼儿道,“你以为我傻啊!要是皇上是暴君,要是你摆出国公爷的架子,你看我害怕不害怕?我准保怕得像鹌鹑一样,跑得比谁都快。”
谢观庭被她逗笑,“我爱慕姑娘,是不自觉被你吸引。可能你身上的那种热烈,是我在别人身上不曾见过的。我还知道,这世上没有姑娘吃不了的苦,也没有姑娘享不了的福……”
“这话你说对了。”薛鱼儿道,“确实如此。”
“大概我内心深处,也喜欢用姑娘自我安慰,告诉自己,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能从头再来吧。但是惭愧的是,我一直没有做到。”谢观庭苦笑着道。
“哎,”薛鱼儿拍着桌子,“你看你这人,就是想得多。你就什么都不想,闭着眼睛往前过呗。你是国公爷,是天子近臣,前途无量,因为一个李氏,你就过不去了?”
谢观庭闭上眼睛:“姑娘不知道,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些因我而死去的同袍,会出现在我面前……”
“得了吧,人死如灯灭。再说了,就算真有灵魂,人家那叫为国捐躯,下辈子都能投生王公贵族,谁还恋着你不去投胎?真是想得美。”薛鱼儿摆摆手道,“不用想了,你听我的!”
“我知道自己走不出来,所以选了这样的机会。”谢观庭复又睁开眼睛,“我认输,只希望能重新开始。”
薛鱼儿看着他长长的睫毛眨动,眼中似乎有水光闪动,再看他雕刻般棱角分明的五官,喃喃地道:“从前我还真没仔细看过你,国公爷,你挺耐看的呢!”
谢观庭道:“鱼儿姑娘,有酒吗?”
他想大醉一场,熬过等待的时光。
对于即将到来的失忆,他已迫不及待。
“有!”薛鱼儿站起身来,“院子里我埋了两坛子上好的梨花白,等我去挖出来。”
“这等粗活,让我来。”谢观庭大笑着道,笑尽了这几年以来心中的郁郁。
“行,那我让人去准备一桌席面!”薛鱼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