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某种洞悉了规则、束缚在牢笼里的怪物悄悄露出自己的獠牙。
“杀。”
一个冷冰冰的字落下,叫熊门猛然一颤,他不敢再有任何异议,立刻转身。
“等等!”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
她大概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才喊出这样一声,以至于短短两个字却破音,在寒夜中愈发凄厉。
杜宣缘没有动作,熊门却循声望去。
一名妇人怀抱着稚童,浑身颤抖的趴伏在地上,好像她刚刚没有叫出声一样。
第66章大房子烧过去啦!
熊门瞟了眼杜宣缘,见她没什么反应,便走近那妇人,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询问她叫住自己做什么。
——他倒是忘了自己应该看哪个顶头上司的眼色。
妇人干燥起皮的嘴唇翕动,终于在孩子小声的啜泣中轻声询问道:“军爷,我、不,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只是寨中的小喽啰,没干过什么坏事,我求您,留他一条性命吧……”
她的声音虽轻,但在话音落下时,那些女子中有不少人抬头看向熊门。
这样期待的目光叫熊门动容。
他又积攒出来几分勇气,转身看向杜宣缘,想要再争取争取。
可杜宣缘却在他开口之前先近前几步,扶起那妇人,带着笑问道:“姐姐是哪里人?”
这副温和的好皮囊、有礼又温柔的动作、和善的问话,叫妇人的神经松懈几分,磕磕绊绊地说出自己的故乡。
“距离苍安县百里啊。”杜宣缘轻叹一声,垂着眼道,“被掳来也有几年了吧?”
妇人的面色顿时苍白下来。
杜宣缘纤长的十指盖在她生出冻疮、开裂的冰冷双手上,并帮着抱扶着瘦小的孩童。
“姐姐一开始是自愿跟着孩子的父亲?”杜宣缘又问。
妇人一愣,面上立刻浮现出羞愤的涨红,低头不再看她——这不是羞怯,是被人触及私密的愤怒,可她的愤怒也只敢用这样回避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抗拒。
她缓缓后退一步,挣脱开杜宣缘的搀扶,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惹怒对方。
杜宣缘却盯着她。
一句平淡却叫所有人都胆寒的话从杜宣缘口中说出:“姐姐在山寨中的吃穿,又是从何而来呢?”
四周寂静,唯余风声飒飒。
熊门惊慌地看向穆骏游,期望穆骏游赶紧发话,生怕杜宣缘下一句话是要把这些妇孺一并杀了。
可穆骏游只皱皱眉。
杜宣缘没管身后的眼神官司,而是专注地望着妇人,眼神中满是柔和的怜惜,她温声道:“他们那些匪寇尚有脱身的余地,被关在寨子中的女子,才是彻彻底底的无路可退,哪怕一死了之,也不过被埋在黄土里,死于土匪之手的人还有一个固执的县令记下他们的名字,死在寨中的女子又有谁记得呢?最多也就是在山匪覆灭后,得一句旁人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