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李锐疑惑地看了一眼李钊。
“恩,好像是这个。”
你别说,李钊长得是典型李家人的样子,换句话说,长得像乡下务农人家的小孩,如今挎着菜篮子,手里拿着鸭,颇有几分乡下土亲戚进京送礼的感觉。
李锐被自己的联想逗乐了,但这个想法实在是不怎么礼貌,所以忍住了笑,点头肯定:“奶奶说的没错,如果你不知民间疾苦,即使以后做了官,也是笨官。”
“普通人家都是这么辛苦的吗?要这么长时间才能收到菜?”有些话已经憋在李钊的肚子里很久了,但顾卿是长辈,所以他不好问她。
“乡下人家只会更辛苦。你现在种的是菜,他们如果要种田,一开始就要开垦土地,播撒种子,他们可不像我们家,你是少爷,下人都把水和肥给你准备好了,种田之人要自己去很远的地方挑水,还要自己制肥,忍着恶臭担到田里。”李锐把他知道的部分告诉李钊。
“到了秋收的时候,他们要拿着镰刀把地里所有的粮食收割,再把米粒或者麦子制成可以卖的粮食。这一切非常辛苦,但即使一切都努力的做完了,也不一定有好收成,因为若是遇到灾年,就会歉收。依然换不到什么钱。”
“所以穷人家一直想要让孩子读书,因为只有读书才能不用种田。并不是说种田不好,如今圣上贤明,农人所要缴纳的税很低,但即使是这样,层层剥削之下也还是要交不少。若家中有人考取了功名,就能得到减免田税的资格,即使是种田,也比旁人要轻松些。”
李锐看着听的一脸感慨的李钊,“若是能做官,那就更好了。一家人生计有了保障,也不怕别人会来欺压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人人做官都是为了赚钱呢。”李钊恍然大悟地说道。
“当然也有是为了赚钱的。不过大部分人不过是不想受人欺压罢了。”李锐想起了西城的王油子,他就是家中过不下去,才被卖到恶官家里,历经折磨以后想办法做了一个小吏,才算稍稍活的像个人样。
“我们这样的子弟,不过是投胎投的好罢了。若将我们换个环境,不一定就能出人头地。”李锐将李钊送到了厨房门口,“你兄长过的也颇为不易,十余载苦读才得了一个七品的小官。这还是因为他出生在李家,有衣食无忧的便利。你想想那些寒门的子弟,一边还要种田,一边读书,该有多不容易?这些人能考取功名,那才叫天资过人呢。”
李钊听了李锐的话,突然对自己没自信了起来。
“……我在家的时候,只读完了‘小学’,字认识一些,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不怕你笑话,我像你一般大的时候,连小学都没读完。一首‘迢迢牵牛星’被我读的满是错字,连丫头都笑话。”李锐想起当年蠢笨痴肥如猪的自己,“后来我跟在奶奶后面学着读书识字,又得了先生教导,这才勤奋读书,追赶了上来。”
“我其实并不觉得读书一定就是为了做官的。读书能让人明理,通晓世间许多的知识,能获取前人的经验,这才是读书的好处。你现在还小,可能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等你再大一些,也许就明白了。”
李钊听了李锐的话,两眼冒金光的问:“那我读书明理了,能到皇宫里去做伴读吗?”
“现在不能。”李锐直截了当的打断了李钊的美梦。“我能进皇宫并不是因为我学问好,而是因为我是信国公府的嫡长孙。不过若是你能进翰林院,成为翰林学士,或则读书读的好,成为中书舍人,也是可以去皇宫里做讲经之人的。”
“哇哦!”李钊想象到自己在金灿灿的皇宫里四处行走的美好前景,“我好像进宫啊,我常听下人说,皇宫里连地上的砖都是金砖呐。”
“皇宫地上的砖确实是‘金砖’,但其实是一种澄泥砖,需要用三年的时间才能锻造完成,所以叫做‘金砖’,其实不是用金子做的。”李锐听了李钊的话,哑然失笑。
“那听说皇帝老爷每天晚上都搂着新娘子睡觉……”
“呃……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李锐住的东宫是没有妃嫔的,“你对皇宫这么感兴趣,其实还有个办法可以进宫,而且马上就能当官……”
“哦?还有这等好事?堂兄你快说啊!”李钊连鸭子会不会叨他都顾不上了,两眼炯炯有神的盯着李锐。
“一进宫马上就能当的官嘛,自然是宦官……”
“……堂兄,你真损。”
“过奖过奖。”
李锐把堂弟送到厨房,看着他把鸭子和青菜等蔬菜给了厨娘,这才高高兴兴地和他回返。
李锐发现这个孩子本性并不坏,只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还有些不合时宜。但他毕竟不是在什么等级森严或者生活环境险恶的地方长大,这些缺点,反倒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李锐带着李钊往持云院去复命,顺便洗漱一下换身衣服。一边早就准备好衣服的丫头见他们进了院子,连忙待他们去休整。
他们进了外屋的时候,顾卿正在算着这几日李茂送过来的进项。她拨着算盘珠子,一下一下的打着,嘴里还念叨着:“四百五加五十六,在加三十二,扣掉车马钱七十二,等于……咦,你们回来了?今日怎么这么快?”
顾卿一低头,懊恼的拍着算盘。
“刚才算到哪了?应该把这笔账算完再和你们说话的!”
“堂祖母刚说到四百五加五十六,再加三十二,减掉车马钱七十二,等于四百六十六。”李钊突然插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