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公府,边门。
晋国公府自老国公去世开始守孝,这四门的门子就闲的可以打苍蝇玩。孝期没有人上门拜访,就算有人拜访,自家老爷也不敢接待。御史的眼睛就像是刀子,一天到晚就盯着他们。
如今老爷被夺情起复,可是还是依然不敢造次的,有下属为公事来访,也只请人从主院那边的角门走,并不走正门边门。
所以当李锐拿着自家府中的名刺上门时,那边门的门子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信……信国公……信国公府?”门子揉了揉眼睛,使劲看了看面前的少年,再看看手中的帖子,“您是信国公,不对,信国公在前线呢。您是信国公府哪位主子?”
“家父是李蒙,家叔正是现任的信国公。”李锐并不奇怪这门子不认识他。但这个门子年纪已经不小了,不会认不得自己的父亲。
他父亲曾经跟在老晋国公身边学习,生前也是一直执弟子礼的。
“小的明白了,您先请在角房坐坐,小的这就进去送信。”那门子也干脆,知道了李锐的身份后,请了他和他身后的家将入了府,然后这才转身拔腿去报信。
李锐是打听到晋国公今日休沐才上门的,张诺自然是在府里。晋国公府和信国公府不一样,他们家大业大,事务繁杂,所以即使是在府里,张诺也是不得闲的。
更何况还会有各种幕僚属官、心腹管事前来汇报各种工作。
门子来时,张诺正在和一个属官商议今年秋收的问题,待看到门子慌慌张张的进来,忍不住蹙眉:“何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老爷,有客拜访……”门子递上名刺,不敢多言。
张诺打开名帖,不由得把那抬头多看了几眼,待确认是他看到的那几个字无误,这才扭头和那属官说:“本公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你下午再来吧。”
张诺的属官又不是笨蛋,立刻拱了拱手告退了。
张诺让身边的侍人将属官从另一道门送走,立刻叫那门子把李锐请进来。
等李锐进了晋国公府的书房,至少过了三道关门,晋国公府的守卫之森严,由此可见一斑。于是李锐联想到他叔叔老说自家是个筛子,这么一看,自家岂止是个筛子,和晋国公府比起来,怕是个四处漏风的破锣。
李锐进了书房,见了这位晋国公,二话不说,先行大礼。
于公,他是宰相,自己不过是个六品的太子舍人;于私,他是长辈,自己是个晚辈;论私交,晋国公和他父亲曾是好友;论亲,他很可能是自己的未来泰山。
无论是哪一条,他这稽首之礼都是要行的。
李锐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拱手于地,头也缓缓置于地。
张诺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搀起了他。
“你会来找我,必定是为了什么难事。”张诺知道邱老太君身子已经不行了,便直言问他:“你究竟为何而来?”
但张诺万万没想到,李锐来会是这个原因。
“家祖的身体状况每况日下,御医说情况不算好,祖母……”李锐脸略红了红,“祖母想见见贵府的嫡小姐。”
张诺听完李锐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是来求助的,也不是来在临终之前商议婚事的,只是想见见他的女儿?
这邱老太君……
作风怎么和李老国公一样啊?
张诺沉吟了一会儿,询问了些关于邱老太君的情况,李锐都一五一十的直言相告。包括祖母现在每天昏睡不止,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包括天师道的张玄观了气,认定自家祖母只有百日之寿等等。
李锐说到后来,眼眶通红,显然心中十分悲伤,已经无法自已了。
张诺听完了李锐的解释,点了点头,口中只说“知道了”。并没有说是会让女儿去,还是不去。
李锐心里也没有底。
张国公和他的叔父完全不同,他叔父面相和蔼,气质也是十分朴实,和人说话之前,脸上先带三分笑。这位晋国公年已四十有余,可面容极为严肃,言行举止也是不怒自威,从他进来到现在,几乎没有笑容。
“我其实已经关注你很久了。”张诺突然开口说起其他的东西。“从你当年灯节怒打楚应元起,我便一直观察着你。”
李锐完全不知道该回应什么话好。
“后来你千里救叔,半月内疾驰千里,成功搬得救兵;进宫伴读后几位讲读学士都说你为人聪敏好学,且少有年轻人的浮躁,我便觉得你与你爹果然是一脉相承,都是后天成才之人。”张诺似是在回忆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