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涿县和怀朔集结了居庸关一半的守军,以及五万各地前来救援的兵丁,加上涿县怀朔两地可以作战的兵丁,总共有十万人。
要知道,原本守卫幽州门户的定北军,也不过二十万而已。
范阳城里有八万反贼,还有投降的世族们的家丁和护卫,也许,还有许多世族们一直不愿意暴露的隐户,但隐户大部分时候是种地的农民,若没经受过训练,真在战场上,那是不值得一提的。
大军只所以没有开拔范阳,而在怀朔和涿县陈兵以据,是在等。
等斥侯们打探出范阳周围的捷径,想办法和困守在平卢的华鹏将军形成合围之势,一起攻打范阳。
可此刻,李茂等不得了。
他的母亲已经病得奄奄一息,在京中等着他回去。
所以李茂委托陈轶代替他,去涿县和怀朔“视察军务”,当然,对外名义,肯定是李国公去视察了,但到了地方,则是陈轶拿着他的印信在视察。涿县的张宁张致兄弟会掩护他,为他遮人耳目的。
就算被发现了他不在,他也不怕。他大可说陈轶为明,他为暗,两个人为了查验军中的情况,所以才这样分工的。
只要在此期间没有出现大的战事,这么蒙混过去应该没有问题。若是发生了战事,他也手书了一封,委托张宁张致兄弟帮忙暂代一下他的事务。
他自认自己也不是什么经天纬地的奇才,张家两兄弟内政军务上的本事远胜于他,有这两个人在,他还担心什么?
李茂安排好一切,日夜兼程的就往京城赶。
他哪怕不眠不休的赶路,到京中也要半个月,更别说他是偷偷回京,根本就不能多带人,也不能进驿站,速度会慢上许多。
可是家中的信到幽州已经过了二十多天,按照信里所言,若他娘真是只有百日之寿,只有他不眠不休,才能在此之前赶回去了。
李茂混在南下的难民中出了居庸关,带了五匹空马,三个心腹的家将,没命的往回赶。他知道身边的中军也许会把他的行程暴露给皇帝,但他已经管不着了。
大不了丢官,大不了杖责。
现在是大楚要用他,不是他要谋什么前程!
马儿啊,快点,再快一点!
持云院里。
邱老太君已经有许久没有睁开过眼睛了。
即使李湄使劲的“亲亲”,也没有见到有什么变化。
一直在一旁守候的张璇玑和张玄睁开天眼,只是看了一眼,就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样的情况还能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奇迹了。
李锐和李铭两个孩子已经完全没有公府公子的形象了。由于天气太热,他们只穿着单薄的丝衣,即使如此,小孩子容易出汗,那丝衣也经常是一层又一层的贴在他们的身上。
由于睡得太差,两人的眼睛里全是血丝,有时候只是坐着,也能迷迷糊糊的将头点成小鸡啄米一般。
大人们心疼孩子,总希望他们能多睡一会儿,但如今这种情况,四位太医都说邱老太君随时会走,就连参片和参水都塞不进去,李铭和李锐生怕自己一合眼奶奶在他们睡着的时候去了,所以两兄弟只能不停的拿冰盆里的冰水抹脸,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李钊在正屋的一张小榻上蜷着身子睡得正酣。他比信国公府的两个嫡孙过的还要辛苦,因为他要帮着管理信国公府的账务。
老太太快要去了,准备丧事并不是一句话的事,虽然有老太太吩咐从两个月前就开始置办了,但古代准备丧事实在太庞杂,到了邱老太君这个级别,灯油、纸扎、冥器、蜡烛都有等级,另丧事中所用开路钱、引路钱、火花钱,也是一笔不菲的款子。
所花费用之核算,就能让方氏和府中几个管事累死。
李钊的母亲简氏从来没想过自家儿子能做这些,第一次看到管事的在他儿子面前毕恭毕敬的问事时,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而后他儿子左手打着算盘右手拿着笔在主屋里帮着方氏算账时,就连李钊的父亲李荣都有些接受不了。
他送儿子上京是为了以后做官的,不是来给信国公府当管家的啊!
李荣拉着自己儿子在角落里盘问了许久,李钊从小亲近母亲,心中有些埋怨父亲冷落他娘,一听他爹的话就一肚子火,将手一甩,梗着脖子反驳道:
“会算账就是管家吗?那户部那么多负责核算的官员难道都是管家?陈大人身为致仕的户部尚书,教孩儿这些有何不对?就算儿子是管家,日后也是皇帝的管家,如今堂祖母府里信任儿子,愿意让儿子协助理帐,有什么好埋怨的!”
李荣被儿子冲的说不出话来,一张脸也涨得发紫。
李钊最看不惯就是他爹胆小懦弱的样子,见他爹只有意见,却连反驳的理由都说不出来,翻来覆去就那一句“这不是读书人该学的东西”,心中实在不耐,甩手就进了屋。
读书人该学的东西天下人都学得,可他学得东西,天下人不一定学得了!
老师说了,学会他的本事,当官必成肱骨,经商则为巨贾,这可比死读书得到的东西要有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