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胡姨娘到底比两位陪嫁抬成的通房貌美,他贪图新鲜,又觉得她身份毕竟和丫头不同,未免待她和两个通房不同,这才酿出今日的大祸来。
方毅已经受了方兴一顿打,他的母亲也因被夺了诰命气倒在床,如今妻子即将返家,只留他和女儿徒增笑柄,只得和妻子隔屋兴叹。
方毅在这里已经待了超过一刻钟,刑部过来驱赶。方毅见妻子把脸转向屋内,不再言语,只好叹了口气,给那刑部看守之人塞了几两碎银子,踉跄着步子狼狈的离开。
这一切,方氏都并不知情。李铭从父亲那里知道了一切,还去外公府上探望了两位老人几次,但因为他家里还有正在坐月子的母亲和生了病的祖母,李小呆在公府里没给母亲和祖母透出半点风声。
只是方氏不是笨蛋,她坐月子坐了这么久,除了母亲最开始来看过一次,后来竟是再也没来过。她婆母生病,家中也只是派了大弟妹来探望,这实在不合情理。
府里怕是出了什么事,可是她在坐月子,所以所有人都瞒着。
某一日,方氏实在忍不住,在李铭进屋的时候问他:“你外祖母身体可还好?”
“并无大碍,就是气到了。”李铭顺口答完以后心中大叫一声坏了,僵硬着脑袋转过头去看床上的娘亲。
方氏被张静的鬼魂折磨许久,已经练成了谋而后动的性子。她听了儿子的回答,心里虽然一阵砰砰乱跳,脸上却只是有些惊讶之色,继续问他:
“被谁气到了?”
李铭见娘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想来是他的回答并不骇人,连忙在小脸上堆出笑容来:“被小舅妈和胡姨娘呗,还有谁?”
‘他这不算说谎,对吧?外祖母确实被小舅妈和胡姨娘气到了。’
“又起了争执?还很大?”方氏松了口气,继而升起疑惑。
老爷不是说和小弟已经聊过了吗?这次莫非是胡姨娘去主母房里拉人?
“嗯,算是吧。反正是把外祖母气倒了。”李铭苦着脸,“祖母中风也卧床不起,爹不让我伺候,说是我去就是添乱,让我照顾好娘和妹妹。可是哥哥去就可以。”
“你毕竟年纪还小,你去照顾老太太,反倒是要一屋子丫头下人围着你转。你祖母旁边有那么多下人,又有你爹和你哥哥,自然是不愁没人伺候的。说到你妹妹,老太太既然病了,等下你妹妹醒了,你就让下人把她移到我屋子来吧。给下人照看我不放心。”
方氏还记得李湄出生时气息全无的样子,总担心着好好的突然就不喘气了。每天晚上总要看过孩子无事才能好好睡着。
原先孩子都睡在老太太隔壁,第七天才移到她隔壁来,但是晚上老太太都会亲自照看到她睡着才走。如今老太太病了,她放心不下女儿,决意还是把女儿移到自己屋里来。
“娘,您坐月子呢,不能劳神的。妹妹每天晚上都要哭几次,可吵了。”李铭皱着眉头告状,小李湄刚生下来的前几天他图新鲜跟着她睡了同屋两天,结果第二天早上就挂了两个大黑眼圈,平均一到两个时辰哭一次,不是拉了就是要喝奶,苦了李铭一夜没睡好。
后来他就再也不敢和妹妹晚上睡一间屋了。
“我挂心着她,晚上也是睡不好,不如放我屋里,反正晚上也有丫头和奶娘伺候,我只是照看一下而已。”方氏脸上都是温柔的笑意。“你妹妹现在还是小小孩,肚子小,装的少,容易饿,饿了当然就会哭。”
李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原来是这样。也是,天天喝水,哪里能管饱?
明天揣个包子偷偷给妹妹吃?
顾卿要知道李铭在偷偷想什么,肯定会吓死。
七月十八,李湄出世的第十二天,邱老太君中风晕厥后的第三天,杨氏杀妾的第八天,长江两岸决堤,房屋被洪水冲垮,江南顿成泽国。
熊乐和工部好几位官员在负责验查堤防的时候突遇急潮,几人被水冲跑,下落不明。
消息一传入京,德阳郡主晕厥了过去,工部侍郎仇靖家也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德阳郡主府群龙无首,仇家老太爷大惊之下昏厥不醒,仇府慌作一团,大皇子放了熊平和仇牧回家照看,加上在家侍疾的李锐,四位侍读一下子走了三人。
大皇子楚承宣看着空荡荡的宫室,忍不住心情沮丧。自他们当了他的伴读,从李锐碰到项城王之事,到熊平母亲遇刺,这半年来,竟是各种问题不断。
莫非他是不可为君之人,所以上天才传下示警?
吴州。
张玄跟着几个师兄从七月初开始就在江南各地奔走。他们为了能取信当地的百姓,人人都穿着高功的法衣,背着雌雄双剑,看起来倒不像是正一派嫡传的弟子,而像是游走各乡的游方道士。
不过他们各个都容貌俊秀,又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道兵护卫安全,一看便不是骗人钱财的无良假道士,江南地区受江南世族影响,笃信道教,对张玄几人也颇为照顾,他们镇日里奔波,敲开各地乡绅大户或世族长老的家门,总能得到极好的对待。
在这一点上,李茂对人心的把握是丝毫没错的。如果是官府的差吏敲开大门,即使主人并不闭门不出,心里也会生出忌惮来。
要知道自古官家上门总是没有好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