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雪晴,天地刷白。
远望过去,山河浩广千里,雪野空寂茫茫。
晞婵命人敛过帐帘,立在入帐处极目远眺,寒气涔涔遮脸,激起那双本就水灵的眸子愈多的水波流转,珠黑琉璃。
愣了会儿神,因不便长久受寒,她转身欲回,却又止住,只一顿,踏雪向不远处蹲着顾火的王守信走去。
王守信忙去又搬了一杌过来,与晞婵坐了,并将火钳改了方位,朝去另一边,以免晞婵无意碰着被火星子溅到。
他瞧了瞧火,拾扔进去几块干炭,扭头惑问:“这天女郎不在里面待着,怎出来了?”
雪虽停了,但寒气却未消,依旧刺骨。
晞婵笑道;“待久了也闷,便着意出来走走,方才瞧你在这边弄火,怪暖和的,我也贪暖,心里又懒懒的,就来凑个懒趣儿。”
听她玩笑,王守信也更自如,捡了两根红薯搁在铁丝网上,一面嘻嘻憨笑:“可是巧,在这儿生火久了,不免跑神,也不为别的,到底是我心中藏事,又无人可诉,只得日日夜夜折磨自己的心。”
“若有法儿,我现在就插上两扇翅膀,飞去通告解愁,无奈这事并不在我,不是我说一便是一,全凭各人的造化罢了。”
晞婵看了他半晌,忽道:“怎不曾听闻王大哥的家人?”
王守信翻动红薯的动作一顿,倏地笑了:“姑娘没听过也不奇怪,我以前在豫州府做事,也不起眼出众,又不大与旁人交往,更不会无故在姑娘面前提及我家中故事。”
“无他,只父母双亡,剩得我这一个独苗。”
晞婵默了默,让随侍从人去拿酒来,而后自斟两满杯,一杯亲递与忙不迭擦手接住的王守信。
“谢姑娘。。。。。。”
他莫名极了,惊喜又茫然。
晞婵弯唇看向他,双手举杯,温吞慢吐:“实不相瞒,昨日我与父兄提及王大哥的为人,皆钦佩不已,家父欲擢任,却恐有违王大哥心意,家兄欲结交,却恐王大哥因初见不久觉他轻浮,我思虑良久,今不怕王大哥以为逼迫,冒险怀恩说来。”
“从今以后,莫若以兄妹相称,实慰平生。”
那边王守信早已瞠目结舌,端着酒大为震惊。
他好容易才将话说得利索:“小人何德何能。。。。。。”却又止住,若这般说出,岂不辜负姑娘美意?
他是千般万般乐意的,只奈贫寒身份卑微,怎敢攀高枝?
似是察觉他心中所想,晞婵笑道:“王大哥这样洒脱的豪杰,何时也思虑重重了?不过有心交之,无心拒之,我再不提起的。”
王守信确是个不慕名利,生性自在的,只来豫途中受尽世态炎凉,小人欺诈,心中磋磨。如今听晞婵这般说,当即一咬牙,闷杯干净,胡乱用袖子擦了唇边酒水,点头。
“晞婵妹妹!”他双手捧住空杯,往前一送。
晞婵也随之饮尽,笑道:“王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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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信笑得开怀,却并无得意之色,憨厚半晌,想了一想,还是奇问了句:“方才姑娘说‘恩’,我却是不知待姑娘何恩之有?若说来豫追随,这也不值以恩相称,并不敢以此倨傲。”
“王大哥有所不知,”晞婵停顿了一下,沉吟半晌,方才垂眸慢声解惑,“因我落水,王大哥被赶出府,却无意帮了一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