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隽却想起刚怀清那个方子,不禁问道:“怀清姑娘刚给张大人喝下去的那粥可不像药,如何对症?”
怀清道:“万物皆可入药,粥如何不能,况且刚我以糯米为君,姜葱发散为臣,一补一发,相得益彰,又以酸醋敛之,又岂是寻常发散之剂可比,故此正对症,想来我哥今儿晚上睡一宿,发出汗来,明儿一早就能好了。”
余隽愣了愣,遂拍手道:“若如此说,此方当真妙极。”
末了,这两人也没走,怀清叫人收拾了客居留两人住下,方回了自己小院,洗了澡,一边儿看书,一边儿晾着还有些潮的头发。
因为古代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毁之,故此,洗头发就成了大工程,这里又没有吹风机,只能擦的半干,然后再晾,麻烦非常。
怀清刚看了一页,就听窗外隐约传来笛声,笛声清越,穿房越脊而入,闭上眼仿佛能看见晨雾依稀中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副绮丽的江南春景,跃然而出。
一曲毕,让怀清有种依依不舍之感,怀清睁开眼,推开窗子,月光倾泻而入,伴着杳然的笛音,怀清竟有一种游离于梦境之感,而那个吹奏笛子的人……
怀清想起慕容昰,顿时所有梦境瞬间破灭,站起来道:“甘草把窗子关了,睡觉。”
余隽走了过来:“这曲姑苏行吹得轻灵飘逸,令人有置身江南之感,真是好久没听你吹笛了,不想今儿倒造化,不禁饱了口福还有耳福,说起来,这时节的江南春景可是最美的。”
慕容昰道:“可惜江南的春景再美,有些人恐也无心欣赏。”
余隽道:“两淮的盐税不都追回来了吗?”
慕容昰冷哼一声道:“六百零七万两银子,那可是两淮啊,我大燕最富庶的地方,盐税更是我大燕的重中之重,前年是七百零八万两,大前年是八百零九万两,这些人当皇上好糊弄的不成,一年就少一百多万两,两淮这两年可是风调雨顺,无灾无厄,盐税却逐年递减,这些江南的官恐都忘了,自己当的是大燕的官儿,他们头上那顶乌纱帽,皇上能给他们戴上,也能拿下来,却为了一个利字,连身家性命都不顾了,实在可恨。”
余隽道:“江南如何,想必皇上早就知道,不然,也不会拿许可善开刀,无非就是想用许克善震慑江南那些人,可以适当收敛。”
收敛?慕容昰脸色一沉:“若知道收敛,许克善又怎会在牢里服毒自尽。”
余隽倒抽了口气:“服毒?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又是谁给这些人撑腰,这不是找着抄家杀头吗。”
慕容昰哼一声:“杀头抄家太便宜他们了,该灭他们的九族。”
余隽一激灵,真有些替那些人担心,惹他这位表哥如此动怒,真落到四皇子手里,那是一个都甭想好,看来皇上下一步要肃清的就是江南官场,故此才从盐税入手,只不过江南官场经营十数年之久,早已是铁板一块,一个利字把江南从上到下的官都串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拿掉一两个根本就没用,若都拿掉,上百个官儿呢,岂不乱了,皇上是一国之君,自然要从全盘考虑,故此江南的事麻烦着呢。
忽听慕容昰道:“皇上有意让夏士英出任江南道的巡盐御史。”
夏士英?余隽道:“此人倒算谨慎,就只怕谨慎太过。”
慕容昰道:“江苏按察司出缺,父皇招叶之春下月进京,想来会询叶之春的意思,我正在想叶之春会推荐谁?会不会是汝州知府陈延更,听说近些日子,陈延更常去叶府走动。”余隽道:“若是他还好,论城府心机,陈延更都是上上之选。”
陈延更跟着叶安往书房走,过了腰子门,叶安道:“陈大人仔细脚下,这儿有台阶呢,昨儿刚下了雨有些滑,您别摔着。”
陈延更忙道:“多谢大管家提醒了,不知大人唤在下来是……”
叶安笑了一声道:“这个老奴可就不知道了,不过,下个月我们老爷奉诏进京,略听闻皇上这些日子正为江南的事儿愁呢。”
陈延更一甩手把腕子上的金丝菩提手串屯下来:“这是前儿在庙里得的小玩意,大管家给瞧瞧。”说着顺手塞到叶安手里。
叶安看了看道:“果真是好东西。”手一抖便袖了起来,低声道:“老奴听见说江苏臬台出缺。”
一句话陈延更眼睛都亮了,自己这个知府可都当了两任,再当下去,真就老死在汝州府了,若是能谋这个江苏臬台……
进了书房,见了礼,叶之春道:“陈大人可知道许克善在大牢里服毒自尽了?”
陈延更一惊,暗道,许克善自尽自己倒是听说了,却不知是服毒,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若是服毒,这里头的事儿不言而喻,谁都知道,若上头没人顶着,借许克善八个胆儿也敢劫持朝廷的盐税,而两淮的盐税历来是重中之重,这两年却三催四请,才勉强上缴,还一年比一年少,这里头江南的大小官员都脱不开干系,自己光顾着升官了,却忘了这个出缺的江苏臬台可不是这么好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