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了女儿入宫的恩旨,四姑太太一连数日都浑浑噩噩地待在屋子里头,黄太君那里也不去请安了。日常梳洗膳食都不怎么用,蓬头垢面地就窝在暖炕上以泪洗面。
柳煜得知妹妹的消息也是十分惊诧,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变故,后来打听到张二老爷那里的消息才知道是柳宁蕊自己的选择。
柳煜并没有怪妹妹背叛了母亲,只是深深的自责,如果不是他一个男子无法替母亲张目对抗父亲与姚姨娘,妹妹也不用变得如此。
他甚至能理解柳宁蕊心里的变化,虽然他们柳家在辽阳也算一方豪族,但自从一家人上京,他随着张晖每日出入,见识到了京城里这无上的富贵繁华,他才懂什么是权势地位。
连他刻苦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的男子都有些心生向往艳羡,更何况一个为了母亲兄长操碎了心的小姑娘呢。
他只能一边每日来母亲这里陪着、劝着,一边更努力的读书,只望来年春闱他能一举得中,能让妹妹在宫里也好过些。
这日他正在母亲房里劝四姑太太用膳,就听得外面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接着帘子一打,大奶奶李氏穿着一整套出行的大衣裳带着一群的丫鬟婆子走了进来。
“表少爷怎么在这?”李氏没想到这个时辰了柳煜还在后院,她略有些尴尬地理了理耳边碎发,环视了一下四周。“姑太太的行李呢?”
柳煜被大表嫂问得脸上一红,捧着粥碗从暖炕边站了起来。“我、我来伺候母亲用膳,大表嫂有何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氏已经被丫鬟婆子们簇拥着走过来,她见四姑太太还蔫蔫的歪着,惊奇地道:“姑母怎么还没有梳洗?马车都到了二门了!”
柳煜听得更是一头雾水,暖炕上的四姑太太突然就哭起来。“怎么、怎么!难道是二哥已经容不下我在京城,这就要送我回去辽阳送死了吗!?”
柳煜听她说的不像话,赶紧放下粥碗安抚起母亲。
李氏也被四姑太太这突然的一嗓子嚎的吓了一跳,只是她很快的就侧头严厉的问身边的婆子:“怎么?昨日让你们来给姑太太带老太太的话,你们竟是偷懒耍滑根本没来?”
“若是四姑太太误会了老太太和二老爷,全都仔细你们的皮!”
李氏旁边的徐妈妈暗道一声晦气,昨日她可是明明白白的把老太太的话都带过来了。
那四姑太太一直半死不活的躺在炕上,服侍在屋子里的百合姑娘也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口干舌燥的说了三遍才告辞回去的!谁知她们一个两个,完全都没听进耳朵里去!
跟李氏把昨日的事说了,李氏也有些头痛,早听说这四姑母性子温厚怯懦,但到底是他们张家的女儿,没想这么不经事,几日就变成了这么个不人不鬼的样子。
但是车马和行船是不等人的,李氏当机立断指挥着丫鬟婆子们服侍四姑太太梳洗,叫百合等人给四姑太太收拾行路用的贴身物品。
反正他们张家银子多,其他一应用物在路上买也是一样的。
当下她又将柳煜请到了一边细细地将黄太君的吩咐讲给他听。
听完李氏的一席话,柳煜惊诧的睁大了眼睛,他虽知道张家势大,但没想到居然能强硬到如此地步。
只是反复一思量,这竟是现在最好的做法,便深深地对着李氏一揖到底。“既然是外祖母的决定,弟弟自当遵从,还请表嫂此去辽阳在路上多照看些我母亲,弟弟感激不尽。”
李氏笑着虚虚对他抬了抬手道:“一家子骨肉,说这样的话就见外了。”
“表少爷也是,在京里还要勤奋读书,明年春闱一搏,才是不辜负了老太太的这一番安排。”
就这样四姑太太稀里糊涂的被打包送到了二门,外面安阳侯家伯爵规制的马车静静地停着,张暻早已端坐马上,正在嘱咐身边长随出行事务。
“怎么这样迫不及待的就要送我走。”四姑太太还扯着帕子哭个不停,她还试图挣扎着回转要往松鹤堂去。
“好歹也让我去母亲面前磕头辞行,我这一去,怕是我们母女今生再无相见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