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做一条咸鱼,做一条死去了的咸鱼,那也要死在奔跑的路上——木谦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追了下去。
“野蛮人的组织悖论的确堪称逆天,在不经意的举手投足间,一切都天衣无缝、恰到好处地呈现,并且无视人数的限制,无论这些野蛮人之前是否接触过。”在木谦狂追野蛮人的时候,木卫六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不就是配合好一点,心有灵犀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奔跑中的木谦说道。然后,不待木卫六号说话,木谦就又紧接着解释道: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样的话,在我们地球上是描述男女之间爱情的。其实,两个人如果在一起久了,生活方式、行为方式、思维方式都会很接近,那么有一些近乎完美的配合也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不知道你的心到底被什么东西占据了,居然连野蛮人的‘组织悖论’都不放在眼里。”木卫六号说道。
“我不是不放在眼里,只是不感兴趣而已,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是你前面嘴里不停念叨的‘雕琢自身生命’吗?”
“没错,我要像野蛮人一样强大,我要在这个乱域中拥有力量。”木谦最后坦然说道。他孤身一人不知道在抗争些什么,并没有太多的选择,所以只能选择相信这个人工智能。
“我突然觉得你那个同胞的话,其实不无道理。一个文明必然是群体社会,组织悖论才是野蛮文明的核心,你抛弃了这个核心,却希望变得像野蛮人一样强大,缘木求鱼、舍本逐末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木卫六号说道。
木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一时有点难以相信:野蛮人的组织悖论比他们雕琢自身生命的秘密更加重要?
“你见到的四个野蛮人都是两两出现的,这点真的很不对劲。作为你的合作伙伴,和你签订契约的人工智能,我只能再次提醒你,与其期望于未来的虚幻,不如抓住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木卫六号最终这样说道。
“我正是要抓住眼前的一切,所以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追野蛮人。你只不过是个人工智能,懂个屁?”木谦突然暴躁起来。
“对了,你不是很厉害、很会计算的吗?那你告诉我,野蛮人的身体结构有什么漏洞?我怎么样才能变得和他们一样?”木谦一边疯了似的狂奔,一边对木卫六号吼道。
他之所以愤怒,是因为他觉得木卫六号不该试图去影响他。章泽琛不理解他也就罢了,而木卫六号作为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工智能,居然也想改变他的想法,这岂能不让他愤怒?
“我自己的路,终归是要我自己走,谁都帮不了我。一千五百年前,在地球上我刚选择了一条新路,想要换一个活法,然后、呵呵、就像一只悲惨渺小的跳蚤一样死掉了。而现在,命运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我会把我以前选择的路,重新走下去。”木谦低沉的声音,就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
这些话,他不是说给木卫六号听的,他只是说给自己听的而已,他要明白自己的处境,坚定自己的信念。
木谦的思维在突然之间把很久以前的事情联系起来了,他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天意,他此时此刻站在这里,是遵照着某种宇宙的定数。这就是他终极的宿命——他要走完自己以前没机会走的路。
“从今天以后,往后我的路、就是——举世为敌。”木谦狂吼一声,然后跳上了几十米的高空:他张开双臂,像一只雏鹰,笨拙而又热情地试图去拥抱自己的未来,那个像天上云朵一样,缥缈、朦胧的未来。
奔跑出去了几万千米的距离,木谦最终在一颗巨大的树冠下面停下。在他面前的草地上,有一大块奇怪的金属,以及一滩暗红色的血液。
木谦认出,这块金属是那个高大生命体手臂上的,可以释放出两把小型的光束匕首。看来,野蛮人在这里追上了他们,并且再次爆发了一场恶战。但是,这附近并没有任何尸体,这说明了那两个挑衅野蛮人的生命体很可能再次逃走了。
正当木谦对着眼前的一切暗自思索时,“嗖嗖”的风声响起,章泽琛从后面追了上来。木谦并未回头,他对站在自己身后的章泽琛毫不在意,因为他要走的路是举世为敌,他已经不在乎章泽琛了。
什么天堂、地狱,狗屁都不是。一个举世为敌的强者,是不会去做“故意把别人拖进地狱”这样变态且幼稚的事情的。他只会自己一个人走进地狱,因为这就是他的路,在这条路上,他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
木谦的心态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他比以前更加偏执、更加激进,但是在无意间也多了一份自信,一份对自己将要何去何从的坚定。
“看来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你还要继续追下去吗?我不得不提醒你,这样做非常危险,你随时都会无声无息地死掉。”章泽琛说道。
木谦回过头了,他的眼神突然间变得有些浑浊、苍老,不再像以前那样突兀,透着股可笑的固执和倔强。
轻轻地扫了章泽琛一眼,木谦敏锐地发觉章泽琛的眉头似乎有过那么一丝皱起,于是他开口问道:
“你发现什么了?”
章泽琛看了木谦一眼,然后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地说道:
“我们碰上的野蛮人都是两个人结伴而行,这点很不对劲。因为根据我对他们的了解,这并不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