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做的就是代表了你的价值?是你人生的某种追求?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当然——不可以。我又不是小孩子,更不是神经病,怎么会认同这么幼稚的价值观。其实那天前面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我心情不是很好,后来感觉到有些东西触碰到了我的……,就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感触,突然多想了很多。其实真的挺莫名其妙的,做出这样的事。不过,也没什么所谓,就好像明天早上起来吃包子或者吃馒头,这么做或者不这么做,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吧?”卓君一淡然并且无赖。
“你不能拿吃包子或者吃馒头来做比喻,性质不同。假如,当时房子里的八个人全部烧死,此刻你又有何感想?”这位法官觉得他实在无法理解卓君一对这件事上的态度。
“死就死了吧,这个世界上每一秒钟都在死人,每一秒钟又会有新的生命诞生,如此无限循环,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有着小缺陷的大完美。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向前看,去关注未来可能出现的美好,而不应该把目光注意在这件小事上,和我这个马上就要死的小人物身上。我觉得这一切并不重要。”
“那你觉得,什么才是重要的?”
“好像,没有什么是重要的吧。”卓君一摊了摊手,银白色的手铐发出一阵“叮当”的轻响。卓君一的这种无赖、无谓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法官:
“你是在藐视法律、藐视本法官吗?”
“当然,当然不是,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就我个人而言,对您,我是非常尊敬的。嗯,换句话说,是的……没错,其实我的确是在藐视这个——法庭。”卓君一嘴角的笑容肆意张扬、狂妄。
卓君一临死前的最后一场谈话就这样不愉快的结束了。当然不会有人来给卓君一送行,这当然是最后一场谈话。
“说这么多,全是废话。难道还打算对我这么一个将死的人展开说教?”其实,卓君一心里当然明白,作为一个五六十岁的兼且见惯了这种场面的“半老人”,法官此刻绝对没有任何的说教意思,更没有任何的同情、愤怒、可怜、可恨等情绪。
他之所以这么一问,更多的是对人性的好奇吧?
只是,人性这么个东西,谁能说得清楚?
而那几个混混儿当然也犯了罪,至于在另一场审判上法庭会怎样判决,卓君一毫无兴趣,也不想知道。
此刻,卓君一只能在心里对这位法官表示一声抱歉了:并非我不想愉快地谈话,而是这次谈话本身就没有任何愉悦性可言——毫无意义。
本来以为接下里的两天会无比清闲,没想到第一天就有人来找卓君一了。卓君一看着手上的文件,只能一阵苦笑:文件大意是什么在卓君一死了之后,还可以对人类什么什么事业做出贡献,当然前提是要卓君一生前在这份文件上签字。
这个字,当然是要签的。毕竟做好事嘛,更何况卓君一本来也不在乎。就算此刻有人告诉他,会在他死后把他的尸体拿去喂狗,卓君一估计都没什么反应的。
但是这个字今天不能签,今天要是签了,明天做什么?于是,第一天卓君一拿着这份文件把玩了一天,直到这份文件完全皱巴巴、相貌尽毁为止。虽然如此,文件的内容卓君一却没有看,只是大概扫了几眼,瞥见了几个词,什么实验之类的。
我都要死了,还看它干嘛?
第二天,卓君一一大早就开始练字。本来想好好地写下人生中的最后三个字,最不济也要写出个龙飞凤舞,龙凤呈祥。可惜最终只能勉强算上个龙生九子,大有异相。
由于是此生的最后三个字,卓君一很是激动,握笔的手轻微颤抖:开始的几笔就没写好,布局没成,后面就不用多说什么了。
“不完整的人生才算是真正的人生。”卓君一只好如此自我安慰,然后在凌晨十二点钟走向了那个小小的、纯白色的、仿佛梦幻中的天堂一样的房间。
歪着头看了一眼注射管里的无色透明液体,卓君一心想:
“什么东西,这么厉害?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好不容易死一次,可千万不能太快了啊。”
而实际上却很快,快得让卓君一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只感觉到针管扎进了手臂的动脉,然后全身不由得绷紧了一下,近接着精神一个恍惚,他就彻彻底底地——死了。
如果此刻卓君一还有意识的话,他一定会说:
“现在的死刑,真他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