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钏递给拉提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紧跟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一巴掌挥到拉提后脑勺,“师爷让你,你就吃!师爷做的饭,你是积了八辈子的德才能吃到,多少人排着队、捧着钱都吃不上这口儿!”
含钏转过头,笑得极其谄媚,“师傅,您说是吧?”
拉提有些想哭。
早上,掌柜的冲他招招手时,他就觉得不对!
合着,如今他只是掌柜的讨白爷爷高兴的工具人!
他算是看透了!
白爷爷被含钏捧得通体舒畅,水烟的白雾冲到眼前,白爷爷摆手让烟雾散开,咳了一声,“得了!你这丫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你爷爷我好话的时候,没一回是好事儿!今儿个过来作甚?直说!”
老头儿再看了眼碗里的粉,水烟枪拍了拍含钏的头,语气嫌弃,“先吃先吃!再等会儿,粉全坨了!”
含钏手里捧着粉,想了想,埋头嗦粉。
这码子粉,是湖南一带的小食。
一碗好的汤粉,讲究四点,一汤、二粉、三码、四调料。
汤须是提前吊好的骨头高汤,汤底是一碗粉最基本的味,汤是什么味道,粉的味道就已大致定型。
粉则有圆有扁,有宽有细,有湿有粉,都是新收的大米磨制成的米粉,嗦进口便是一股子浓郁的米香。
码子是浇在粉面上的菜,一般分煨码和炒码,煨码则是制好后放在一旁等着粉的,炒码这是现吃现炒,求一个热气儿。
白爷爷用的圆粉,码子是泡椒鸡杂,粉在汤里玉体横陈,嗦在嘴里劲韧性足,不易断,裹带汤汁与码料,在这初冬的早晨,辣乎乎热腾腾,就已经是满分了。
含钏满足地喟叹一声,拍了拍拉提的脑袋,“。。。一日之计在于晨,你做早饭要如君王起朝,善于纳谏才是,要广开言路。今儿个煮两广的艇仔粥,明儿个做川贵的油茶撒子儿,年轻人不要老是一成不变的糕点、粥、豆浆、油条、炒肝、焦圈儿、包子、窝头、汤面、炒面、拌面。。。吃也吃烦了。”
白爷爷听得气笑了,“小丫头片子,有得吃还嫌东嫌西。”瞅了眼含钏的碗,吃了个底儿朝天,连汤都喝光了,背往后一靠,“说吧,有啥事儿?”
含钏赶忙恭恭敬敬地手脚规矩放着,埋着头,低声道,“师傅,您与留仙居,有交情吗?”
白爷爷想了想,颔首点头,“算半个同行吧,他家小瞿子三十年前是我后辈,怎么着?和留仙居有事儿?”
还真有交情?
含钏想了想,也是,北京城就这么大,做灶上手艺的顶尖也就这么几个,谁不认识谁呢!
含钏埋头说了,“留仙居瞿掌柜倒了,说是中了风,瘫床上起不来,话儿也说不出。如今留仙居掌舵的,是他家上门女婿。。。他那女婿,您认识吗?”
白爷爷皱眉,“他家姑娘,我倒是见过一次。成亲的时候,我随礼了,人没去。小瞿子就他家姑娘这么一个孩子,留仙居是祖上传下来的家业,宽街开了一家,后海胡同里也开了一家,专做官府菜,吃着挺好,不像那些个匠气重的。小瞿子膝下无子,招个上门女婿当儿子用,也无可厚非。。。怎么着?小辈儿不懂事,惹着咱们家钏儿了?”
那可不是!
这还差着辈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