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酒好菜,这要是以往,五叔公肯定是不依的,但这会儿劝的是邵振洲,是他最看重最引以为傲的小辈儿,那又另当别论了,他也不恼,老老实实放下了酒盅,夹了一筷子肥肠,美滋滋地嚼起来,邵振洲这才趁机问起了夏居南的事情。
“……也是巧,我回来路上,刚好遇到了他们,那孩子,就是小夏知青的弟弟,叫居南的,三年前,我在医院时也见过,他怎么也到我们队来了?”
当年,在医院里时,他就从侧面了解到,他们母亲也没了,也因此,在临走前,他鬼使神差地留下了100块钱,让医生转交,但后来,他不但收到了她的一封感谢信,还收到了一张汇款单,那笔钱,她如数还了回来。
而在那封信里,他也了解到,她的父亲,最终还是走了。
他犹豫了两天,再次给她回了一封信,除了告知汇款单已经收到,还不着痕迹地写了一些安慰的话,但,那封信寄出去以后,他并没有再次收到她的回信。
如此,时间一晃,就是三年。
不过,他们姐弟俩的父母虽然走了,但他记得,当初在医院里时,他们身边,还有一对斯文、和善的夫妻,她介绍说是他们的舅舅舅妈,也是那所医院里的医生、护士。
既然家里还有其他亲戚长辈,按道理来说,年纪那么小的夏居南,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跟着姐姐下乡才对,除非,这中间又有什么其他的缘故。
这也是他一路上虽然疑惑,但又不好直接当面发问的缘故。
邵振洲的话,让原本还笑着跟他寒暄的邵长弓,长长地叹了口气。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管他城里人乡下人,有时候这事情一来,喝口冷水都塞牙,说起来,这两姐弟,也是命苦的,三年前,你回部队时,我不是让你送小夏知青顺便回省城嘛,说是她阿爸忽然查出癌,小夏知青留在医院照顾了她阿爸一阵子,人还是没能救回来……”
邵长弓摇摇头,继续道:“两个月前,小夏知青愁眉耷眼地来找我,我才晓得,就在她阿爸过世前一年,她阿妈也出意外走了,下班回来路上,遇到两队造反派武斗,被流弹打中,没能救回来,也是造孽……”
“居南那娃儿,原本是跟着他舅家过的,但也是不赶巧,这两年,领袖不是搞‘巡回医疗队进农村’嘛,他们舅舅舅妈都是省医院,这次就被安排上了,说是要去支援农村医疗建设呢,也不晓得啥时候能回来,没办法,只能让她弟过来投奔她……”
“他弟弟虽然只是过来暂时投奔,不落户也不分粮,但要是让他住知青点,也不大符合政策,不过,人家的困难也是实打实摆在那里,那娃儿才9岁,还没有扁担高呢,总不能真的丢他一个人在城里没人管吧,这也不符合我们□□的政策不是,我就同意了,陆婆子也表态,愿意让这娃儿安顿在她家……”
邵长弓眯着眼睛抿了一口小酒,三两句解释完,邵振洲了然地点了点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头对夏居南的那份同情心,却更盛了。
他深深地看了邵长弓一眼,心里想着,别看长弓叔一副扎实粗壮的模样,走起路来墩墩响,骂起人来轰隆隆,但内里却是个最为心软的大善人。
三年前,他临回部队前,长弓叔忽然过来找他,让他明天顺道带夏居雪回省城时,说的话也是和今天差不多,处处为人着想。
“……就是那个小夏知青,我刚从大队部开会回来,有封她的电报,说是她爸突然病重,让她赶紧回去,小姑娘家家的,估摸也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情,一看到电报,眼泪马上下来了……这些城里的娃娃儿,来我们队也不过几个月,不说认不得出山的路,就算认得,她一个嫩手们脚的女娃子,就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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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岭那荒山野岭的,哪里能自己走?”
“知青办把他们交到我们队,说是要他们来农村参加劳动改造,接受我们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但教育归教育,哪个娃儿不是娘生父母养的,他们也不容易,大老远地从城里跑到我们山旮旮里来,人家把娃儿交到我们手上,我们总要对人家娃儿负责……”
想到当年之事,邵振洲的眼眸不由又闪了闪,估计长弓叔也没有想到,他那次,不但把夏居雪交到了他的“手上”,而且还鬼使神差地交到了他的“心坎”里。
而另一头,不甘寂寞的邵振国,已经叽里咕噜地向众人转述起了从囍娃儿那里听来的龙门阵。
“阿爷,阿爸阿妈,你们不晓得,囍娃儿说,今天他们在公社,还遇到两个小流氓了呢,多亏了遇到我振洲哥……”
邵长弓家的小院里,很快响起了几声咒骂声,连往日里最是慈眉善目的何改花,都忍不住嘟囔了两句,而同一时间,囍娃儿家里,陆大娘也在呸呸呸地咒骂罗老四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