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没有一点皱褶的衣服,穿上新的黑色靴子,箫飒弄了弄冷冰冰宛如盛载了一个极地的头发,就快步往目的地赶去。
这几年蜕变的不仅仅是外表,是心志是心理,更是那种叫未雨绸缪的本领,在于不安和展勉分道扬镳前,他已经向他们打听过去崇阴阁的路,并且掌握了几个地标性建筑分布何处。
可是,在茹毛饮血的山顶,哪里有地标或不地标的区分,每一处都是独特的风景,再怎样道听途说都不如自己乱闯。
很多时候箫飒都在想,青山山顶分明就是个浓缩的小镇,住在这里的感觉比住在山下还宽广,也许是因为高处的人总比低处少,手上拥有的各项资源比山下任何地方都多得多。
长期居在一个衣食无忧的地方,可能就会将贫寒生活的狭隘渐渐淡忘吧!不管什么时代任何时候,时势总是一种令人叹为观止的忧伤。好如那些民族英雄,谁不忍辱负重过?
不过箫飒有自知之明,现在自己根本没脸与那群不卑不亢的人相提并论,心态不崩已是皆大欢喜。
箫飒走到将末影人小寨与外界完全隔绝起来的寨门前,门卫没问一句话便招呼几个同伴把门开开,要是以往他已被押送回屋。
刚走出门踏上大路,在不远处一棵杉树下站着一位卓尔不群的,一身将军打扮的青壮年,一头利落的红发像火焰般燃烧着对过去的树,看上去真像柯铭签的死对头。
三步过去,箫飒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是展勉口中那位刚直不阿的宋爷?西岸长老不安专门聘请的保镖?”
他不通人情地说,“保镖称谓太老土,请你叫我宋护卫。”
过去几个月,不安新官上任三把火是在民间广纳贤才,将府上吃软饭的人依序刷下,改而给新人留下足够大的空间发展,宋护卫是他物色到的武功最高强之人,于是便任命为贴身侍卫。
他不留痕迹地笑了几下,什么年代了,保镖才不比护卫老土,“你是不安派来带路的吗?”
“啊?”宋护卫的表现已说明他的震惊,“她没有跟你一起吗,那她去哪儿了?”
“她已经朝崇阴阁去了,或许到了。”箫飒不怀好意地笑笑,“我不认路,你就勉为其难地捎上我一起去吧!”
“怎么可能?”宋护卫面有菜色,“我从早晨起一直站在这,我怎么没见你们出来过,莫非……”
他说的话越发惊悚,习武之人就是矫情,箫飒快要听不下去了,赶忙出手举在面前,阻止他在臆断中因激动而奋发近身,“我们翻墙出的。”
“哦,”宋护卫松了口气,继而再次心潮澎湃,血气全往脸上冲,有审问犯人的气势,“你们为什么翻墙外出,难道不知道在这乱闯被守卫发现是犯死罪的吗?”
“这位仁兄,你问题超纲了,你有必要这么兢兢业业的吗?”箫飒赶紧找机会转移话题。
“这,这是因为,我、我……”他嘴皮子犯结巴,习武之人就是不会说话。
其实呢,箫飒一眼能看出他和她有何种因果关系,绝对有内幕或他有难言之隐,一般都这样:比如说他上有老下有小的,多亏不安的接济才没让他们饿死,比如说他家中有个八十老母病重卧榻几十年之久,多亏不安买药施舍让她年轻六十岁容光焕发,要知道在地狱这是有可能靠药物作用发生的奇迹哦,再比如说另外一系列此地无银三百两让人彻底无语的来历不明的身世之谜。他便这样忠心耿耿、全心全意、无怨无悔、恪尽职守为不安保驾护航,相当于签了卖身契。
“不说什么,你带路,我们走吧!”箫飒往后望了眼太阳的去向,推着宋护卫往前走。
在这条漫长得周围没有一丝杂音的路上,箫飒没和这位没有一点幽默感的木面男说一句话,这着实伤人脑筋。
在他身上,他看到了许多武者的优良品质,例如忠贞、忠厚、勤恳、纯朴、老实,但同样优点背面反映出的是缺点,不知变通、死脑筋、不善谈吐、一条直路撞南墙,按大范围大方面讲来,武者的反面教材是文者,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遥观历史那些叛徒、那些走狗、那些离经叛道、那些贪图享乐的人大多数是每天读圣贤书的人,他们钻营、他们刁钻、他们刻薄……
看到他这么耿直并具有一个习武者优秀高尚的品德,把不安交给连个推杯换盏朋友都没有、更别说滥交了什么狐朋狗友的他照看,箫飒安心了。
眼前出现一个依水而建的朱红大殿,看起来面积不是很大,至多能容纳二百人的样子,这应该就是崇阴阁无疑。
箫飒看见水就头痒痒,浅水他不怕,但高等末影人生性怕水且不能游泳,说来是很奇怪,一个本该无敌的品种,会有一个旱鸭子的致命缺陷。
二人拐角快步来到崇阴阁前,见里边安安静静无一丝喧闹,自觉迟到拖延了进展,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忽而眼下出现一个细细的阴影,像香墨,点点的渗透开来,一种淡淡的花香蹿入鼻息。哪怕这个世界的影子是清一色的黑,这里仿佛笼罩了银河般璀璨的光泽,几乎把他的脸照耀得姹紫嫣红,虽然他的影子依旧是黑得像漫漫夜空。
阳光下,他半眯着眼眸抬起头,便看见那扑面而来的青翠笑容,这可使冰雪消融,这也可使下泻的阳光令得天地一片蒸腾,这可扶摇恹恹不振的打卷的树叶复苏,让萎靡的万物在这一刻迎接焕然新生,像是主宰时间所有情绪的调味剂,似琉璃光芒的冰晶泼洒在天地各处,淡淡的融化开来覆盖每寸角落。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对这个影子评头论足,可他真的是很感动啊,对面这位身段修长、一双眉目紧盯自己不放的成熟女子,她陪自己一块迟到了!
一个人有足够的自律性去完成使命必达,这固然是极好的,但唯独是那个为自己的不守约而推迟进展、故意不去墨守成规的人,对于自身更是珍贵。
“你们好慢!我都快等的不耐烦。”不安朝他撇了撇嘴,动作上的不难却不代表她满心的忧愁和不愉快,她似个双面人,一面竭力隐藏真实情感,一面毫无保留地释放。
“说好要盛装出席,我指定得穿好点。”箫飒向她热情地推销起穿得人模狗样的自己,在她面前轻快而炫酷地旋上一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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