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戚韫赴任紧急,渠州到底还是离启州太近了。而且她记得不错的话,戚家三房就在渠州,戚韫若是不死心想搜人,有的是手眼。渠州到嘉州的路多而杂,还有一些鲜有人知的小路,她有信心避开追兵。汉子迟疑:“这……”她怎么一副对此地无比熟悉的模样?“听她的。”薛鸣佩:“好了,现在道长可以说了吗?你为什么在这里,又到底是谁?”崔扶山听出了薛鸣佩语气里的谨慎,手握在了佩剑上。清岭望着她,愀然一笑:“不用这么紧张,我没有恶意。”他当然是没有恶意的,不然薛鸣佩也没法那么顺利地离开通水。皇后娘娘已经去世,她也离开了京城,对这些京城的贵人们而言,要碾死她就如碾死一只蚂蚁。但薛鸣佩还是想听他的所谓“解释”。清岭:“我只是半个出家人罢了,还有半只脚依旧在红尘里。所以天天被师父嫌弃道心不稳。至于为什么在这里,也是特殊的缘法,我算不上先皇后的人,不过因缘际会,先皇后将此事托付给了信重的人,那人不可轻易动身,又认得我,知道我的本事,便托我做了这个使者,助你一臂之力。”“不过,即便没有这层关系,出现在这里,也是我的本意。”薛鸣佩垂眸,笑了笑:“算起来,前前后后,道长也救了我不少次了,多谢。”“当日贫道便说,江湖风波恶,走哪条路,弃哪条路,当慎之重之。你能够舍得前缘,策划出这么一场逃亡,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很为你高兴。”“从今日起,你就真正地自由了。”“借道长的吉言。”清岭:“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带着这小子找个热闹和宁的地方,先做点小生意吧,至于别的,走一步算一步。”“正巧,师父让我南下修行,说看尽人间百态,才知道法自然。”清岭一本正经道,“不如结伴同行,也正好有个照应?”薛鸣佩笑而不答,碰了碰一直紧绷的崔扶山:“有吃的吗?我饿了。”“……”崔扶山对上她的眼神,顿了顿,意会地“哦”了一声,从包裹里找出来临行时买的干粮。车厢又陷入了难言的沉寂,不多时,薛鸣佩捏着额角,一副不舒服的模样,靠着崔扶山合眼休憩。“可要在前方城镇驻足,先找个大夫?”“也好。”薛鸣佩虚弱道,“虽然道长和扶山来得及时,但我还是觉得头有些疼,大抵是跳下来的时候受了水波之击,又牵动了旧伤。”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停在了渠州西南的一座小镇子。清岭问了路,几人暂且在一间客栈住下,那个名叫“小红”的汉子,又急忙去找大夫。崔扶山按照薛鸣佩的吩咐,去街上买了一些男子的衣服帽子回来。请来的大夫替薛鸣佩细细诊了一会儿,每把一会儿,就叹一口气,叹得崔扶山额角青筋都快跳起来了。“大夫,您就说我姐姐有没有事吧!”这位大夫捻了捻胡子,欲言又止,最后走出了房间,才道:“这位夫人的身子底子,着实是差啊……此前似乎遭遇了几次重伤,还用过一些伤身的药。她此番身上一些磕绊都只是皮外小伤,不算什么,但这底子亏空了,不抓紧补起来,以后怕是寿数有限啊。”“……”送走了大夫,几人的面色都十分沉凝。清岭道:“先别告诉她,等你们稳定下来,有条件去找好大夫的时候,再徐徐告知。”“我明白。”崔扶山低声嘟囔道,眉头紧蹙起来。“小二,打水来。”一无所知的薛鸣佩还处在重获新生的欣喜中,殷勤地让小二打水来,好好洗了个热水澡。是夜,紧张劳累了几天的众人早早回了房间,打算睡下。旁边的房间里,烛火却没有熄灭。清岭展开了纸笔,正在洋洋洒洒写一封密信,写完之后,拿出一枚呼哨吹响了。窗口,一只送信的鸽子扑棱棱落在了他的指骨上。小红大大咧咧站在一边,看主子忙活着送信,悠悠叹了一口气。“我的主子呦,我就不晓得您这是折腾个什么劲。”“朝廷让您来这儿是去巡盐的,皇后娘娘这个遗命,到这儿就算完成了,咱们抓紧时间办正事才要紧,您可倒好,一直跟着人家到这犄角旮旯,不会还想跟着去嘉州吧?”“你知道什么啊?”清岭嘀嘀咕咕道:“戚家哪里是那么容易甩开的?你又不是没见过戚韫在大理寺抓人的模样,上天入地,不抓到手也不罢休啊?这不把人送到安全的地方,我怎么能安心?”小红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哼”了一声,吹得胡子乱飘:“那您这鬼鬼祟祟,扭扭捏捏,各种掩饰身份,动不动就是遮脸变装,又是为了什么啊?”和人哥哥都以真面目相交,和人家却这样掩来装去的。“咱们侯府,很埋汰人,很拿不出手吗?”“……”清岭垂头丧气:“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吗?怕她想多了,显得我图谋不轨。再说了,薛述之活着的时候,和咱们侯府可没少起龃龉。而且一开始就瞒着她,现在让我坦然,我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处说起啊?”“她刚经历了这些事情,心里正乱着呢……”之前就对他警惕又怀疑,还不如等把她送去地方了,相处相处,她也平静下来……再说吧。“好了好了,我不说了,随您的打算。”小红也知道自家主子的没出息,此时怕不是左右为难地恨不得做鹌鹑,也不好逼迫太过,只好赶紧催人睡觉。烛火一吹,陷入了黑暗。一夜好眠。翌日,清岭醒了过来,打着呵欠敲开了隔壁房间的房门,却迟迟没有听到回音。莫不是睡得太沉了?他在门前踱来踱去,忧心薛鸣佩是不是身体少眠,还是有别的意外,可是总不好直接闯入,太过失礼。“主子,我听着怎么觉得不对劲呢?”小红对于主子这种遇上薛鸣佩就迟钝痴傻的症状已经习惯了,把人推开,侧耳听了听。没有听到活人应有的呼吸和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