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早上,“云上飞鹰”给我带来一小袋像茶叶一样的叶子,让我每天用热水泡着喝三次。我将信将疑地喝了两天,头不疼了胸也不闷了,真是神奇的叶子。我们交流并不多,他很严肃,不爱笑,一双慧黠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一切。
前几天旅馆的游客还很多,各色人种出出入入,到了今天旅馆突然之间变得特别寂静。我问“云上飞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说明天奥鲁罗地区有狂欢节,是玻利维亚规模最盛大的节日之一,每年世界各地都有很多人慕名前来,大家提前出发去参加狂欢节了。
我又问他从拉巴斯去奥鲁罗远不远,他说不远,开车3个小时。
“Pleasetakemetothecarnival。”我实在很想去,便用英文请求“云上飞鹰”。在酒店等着也是等,不如趁阿隆去巴西找苏烈的这段时间我去凑凑热闹,在酒店里等消息等得太枯燥了,我后悔没有让阿隆带我一起去巴西。
没想到“云上飞鹰”爽快地答应了,当天下午便开着越野车载我去奥鲁罗,一路上都可以看到驱车前往的人群,车子里的陌生人会在你车子从他们身边开过时大声打招呼,这个国家的热情气氛让所有人变得面目和善,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快乐。“云上飞鹰”说如果我在Alasita前来玻利维亚,我会更喜爱这里。Alasita是玻利维亚的丰收节,在阿伊马拉语中是“请买我东西”的意思。
车子进入奥鲁罗市区堵了将近两个小时,天全黑了我们才进入市中心,路面上张灯结彩,欢快的音乐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夸张装扮的人在路上走来走去,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三五一群,坐在路边聊天唱歌跳舞。“云上飞鹰”把我带去了他一个印第安人朋友的小旅店里安顿下来,出了旅店门口便是狂欢节游行的道路,我兴奋地站在门口观望了好久。
“云上飞鹰”用旅店的电话打给阿隆,他每天给阿隆打一通电话报告我的情况。一分钟后他走出来说阿隆让我接听电话。由于旅店里人满为患,我不得不用手捂着话筒才听清阿隆的话。他在那头说:“林小姐,你去奥鲁罗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我也是今天下午才过来的。”我解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给他造成了什么困扰。
“如果你提前跟我说就好了。苏公子已经离开巴西回玻利维亚,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抵达酒店,我想你们又错过了……”
我心一凉,老天这不是整我嘛,我刚到奥鲁罗,就听说苏烈离开里约回拉巴斯,如果他恰好回到酒店,那我不是又错过遇见他。
“我现在回去,我让‘云上飞鹰’开车带我回去。”我急忙在电话这头说。
阿隆却说:“林小姐,现在太晚不安全,何况明天是奥鲁罗狂欢节,你过完狂欢节再回去吧,我会想办法确定苏公子接下来的行踪再通知你,祝你在奥鲁罗玩得愉快。”
我本来还挺愉快的,接了阿隆的电话后沮丧得提不起兴致,想马上回到拉巴斯酒店。
挂了电话,我走到门口,整个城区的热闹喧哗把我隔离开来。
“云上飞鹰”从后面走上来,静静站在我旁边,说给我讲个故事。
他用英语说着,用中文翻译过来就是:“我小时候住在南边的部落,山林里有一头狼,但只听见它的狼嚎声却没有人见过它。每隔几天部落会派一小分队去山林里搜寻狼的足迹,一无所获。十二岁那年,我和我父亲去山林里打猎,那天下了很大的雪,雪把回去的路封了,我们在山林里紧挨着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去捡柴火煮茶,不慎滑下一道雪坡,我爬起来时就看到了它,它站得不远也不近,我们四目相对了很长时间,最后它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掉头走了。它是我这一生看到的最美的生物,三十年后我也无法忘记它双眼。我们印第安人有种说法,顺从天意的人将获得更多。你既然被天意送来这里,应该在这里和所有人一起敞开胸怀,相信我,你不会失去什么。”
“云上飞鹰”哲理般的故事使我心情平静下来,我对他露出感激的笑容,感谢他告诉我一个这么精彩的故事。
我开始明白,如果我和苏烈注定没有缘分遇到,怎么做都是徒劳。
狂欢节的早上,街上已经聚集了满满当当的人群,喧闹的音乐响震天。我刚跑出去,一个画着魔鬼妆的旅客就跳到我面前,我吓得往边上跑,却撞上一群戴着小丑面具穿着彩色披风的人,大家嘻嘻哈哈地把我推来推去。“云上飞鹰”及时把我从人群中拉出来,他迅速地把一顶火红色的羽毛冠戴到我头上,让我也成了狂欢游行的一分子。
街上弥漫着彩色的烟雾,游行表演在街上轰轰烈烈地进行,各种装扮服饰让人眼花缭乱,我甚至兴奋得有点呼吸困难。游行表演的队伍几十人一组,有打扮成鸟兽的,有集体弹奏一种乐器的,有穿着蛋糕裙跳转圈舞的,还有集体打扮得很香艳的玻利维亚美女们。
“云上飞鹰”一直紧紧跟着我,后来有一辆装扮得很热带雨林的游行车从旁边开过,“云上飞鹰”从后面举了我一下,车子上欢呼的人群纷纷伸出手把我拉上去。我戴着那顶火红色的羽毛冠,在车上那群穿着蓝色表演服的人中特别显眼,他们热情地把我推到车顶的最高处,我受宠若惊地站在车顶,大声欢呼,街道两边的人群朝车子这头使劲地挥着手。
我回过头,已看不见“云上飞鹰”的身影。游行车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狂欢队伍里前进,我喊得喉咙都快沙哑了,这种时候我想着要是麦莉能在身边一起疯狂该多好,她一定也会爱上这里。我暗暗想着,不管找不找得到苏烈,明年这个时候我要和麦莉一起来。
我已经疯了,在车顶胡乱地舞动双手,摇头晃脑的,头都快被我摇晕了,甚至开始出现幻听,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声音像从车底传来,很快就被狂欢人群的热情淹没。
林麒!林麒!我没听错,还是在叫我,声音从前方渐近。
我眯起眼睛往前方看,看到一个人逆着狂欢队伍,拨开人群朝我而来。终于近到我能够认出他,确认自己不是出现幻听也不是出现幻觉,我一下子失去语言能力,眼泪哗啦落下。
苏烈!是他,真的是他,好像是天上送来的。我哭着跳下车子,边哭边跌跌撞撞地跑向他。在一组假扮天使的游行人群里,我被人撞来撞去,终于扑向他的怀抱,我们紧紧地相拥在一起。我再也不想松开他。
人群爆出更热烈的欢呼声。
狂欢从白昼一直持续到黎明。
狂欢节过后第二天,我们从奥鲁罗开车回到拉巴斯的酒店。
一路上,我和苏烈的对话如下:
“你胆子也太大了,一个人跑来玻利维亚找我就为了跟我告白?!”
“可是很值得不是吗?”
“万一找不到我,或是我拒绝你呢?”
“现在不是找到了?而且你也没拒绝我嘛。”
“算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奥鲁罗,我刚从里约回来……”
“我不知道,我只是顺应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