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笑容有些僵硬,其实她是十分圆滑的人,至少先皇在世的时候,她说话做事,便是连太皇太后都挑剔不出多少来,但如今成了皇太后,丈夫儿子都走了,她也没有心思去做这些,这会儿显然是生疏了。今日若不是为了自己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其实皇太后也不会主动来太皇太后宫里。
“孩子进宫来给儿媳请安,所以儿媳带他们也来母后宫里请安。”
皇太后轻声说着,气氛有些尴尬。
坐在下首的宁太妃瞧见太后这般,心里有些焦急,可是碍于之前自己坐下的做事,她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腆着笑容冲着太皇太后一脸儒慕的笑容。
太皇太后闻言,嘴角微微一翘,笑容却是有几分嘲讽,芙蕖坐在下首瞧着,倒是从太皇太后这个笑容里瞧出了晋阳大长公主的几分神态,晋阳大长公主对待她看不起不屑的人,从来都是这副样子的。芙蕖原本以为太皇太后与晋阳大长公主是完全不像的,晋阳大长公主张扬,从不掩饰喜厌,而太皇太后温和,说话做事向来留有余地……
可今日瞧着,其实太皇太后骨子里和晋阳大长公主是属于同一类人。
可是芙蕖却不明白,太皇太后的这一面,为什么要独独展示给宁亲王母子,难道是因为那一日的事情?
芙蕖忍不住再次想到了那一日的情形,看向宁亲王母子的目光里,也忍不住带了几分戚戚然。
虽然皇太后与宁太妃都没有看到太皇太后这个神色,可是太皇太后不说话,态度也是十分清晰的,皇太后与宁太妃二人面上都忍不住浮起了几分尴尬。
皇太后更是干脆不说话,只是坐在一侧,手上继续开始转动起了念珠。
宁太妃没料到皇太后会这般,心中越发焦急,也顾不得自己心中的畏惧,只抬起头看着太皇太后腆着脸笑着讨好道:“皇祖母,您瞧太子的孩子长大了许多,连皮肤都白嫩了许多,孙媳瞧着,甚至与太子……有几分相似了!”
宁太妃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显然也感觉到了自己说错话了,可是她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了,故意提出赵晋元,也是她的一些心眼,显然是想要借着赵晋延引起太皇太后的慈爱之心。
虽然招式拙略,不说太皇太后,连芙蕖都能够感觉到里边宁太妃耍的心眼,可是宁太妃着小心翼翼的摸样,实在是太心酸,而她提到的太子,也的确是让太皇太后与芙蕖都有些动容。
太皇太后虽然没有接话去抱过孩子,但面容也不想一开始那般僵硬,脸上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开口道:“孩子长大是好事,你要好好照顾孩子。”
“是……是!”
宁太妃本来都已经有些绝望不期待能够得到太皇太后的回应,没想到太皇太后还是回应了她,她心中一阵欣喜,连忙又开口道:“是是,孙媳一定会好好照顾孩子的。”
说完这话,她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心中有顾虑,却又没有说出来,而是看向了皇太后。
皇太后原本根本不想开口,可到底挂心着宁太妃母子,倒是硬着头皮对太皇太后开口道:“母后,再过些时日,该到皇上万寿节了,宁太妃先时就找哀家请示该给皇上送些什么贺礼,我一想着问我还不如来问母后,就带着宁太妃母子过来了……”
“是吗?”太皇太后闻言,面上神色倒是十分如常,没有笑容,但也没有怒容,等着皇太后有些犹犹豫豫的把话说完后,她只是点了点头开口道,“皇上生辰送礼,按照平常来便是了,又何必特地来问哀家。”
“皇祖母莫怪罪,只是孙媳怕什么地方做的不妥当……”
宁太妃闻言,连忙开口解释,唯恐太皇太后会恼怒。
太皇太后却没有说什么,仿佛也根本不在意宁太妃的解释,只是慢慢道:“各家王府送礼,历年来向来都有旧例可循,便是不知晓,也可与其他王府通通气,你如今虽是新寡,但宁亲王年幼,你也不能够一味就呆在府里礼佛守寡,合该为了宁亲王撑起宁亲王府来。”
太皇太后对于皇太后与宁太妃母子,到底是念着赵晋元,念着故去的皇帝,所以也是难得多言了几句来敲打,皇太后是长辈,当着晚辈的面不好说教,所以太皇太后是借着敲打宁太妃的机会,同样也是在敲打着皇太后。
不过,太皇太后这话说出,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效果,皇太后的脸上神色显然更加僵硬,而宁太妃脸上的笑容也没落了几分,到底宁太妃如今还是想要求着太皇太后,所以笑容倒是没有落下,只勉强冲着太皇太后连声道:“皇祖母说的是,是孙媳想岔了。”
说完这一句干巴巴的话,宁太妃没有再说任何话了,抱着宁亲王坐在一侧安静着,皇太后自然更是无语。
太皇太后瞧着这二人,又瞧了一眼自皇太后与宁太妃进门后,便沉默没有说话的芙蕖,心里其实也没有兴致再接待,所以她笑着对芙蕖轻声道:“哀家与你说的事情,你可万万莫忘记了,不然皇上回头该失望了。行了,时辰也不早了,哀家这身子骨儿最近越发不得劲了,芙蕖若是想去见见皇上,哀家让宫人领你去。”
芙蕖闻言,当然不会应了太皇太后后一句话,所以她连忙站起身对太皇太后笑道:“外祖母说笑了,芙蕖进宫的时候,母亲便嘱咐芙蕖,要早些时候回家,若是外祖母没有其他事情,芙蕖也该告辞了。”
“好。日后可得多进宫看望哀家,可不许再让哀家三催四请了才肯来。”
太皇太后笑着又是殷切叮嘱了。
芙蕖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不想再继续待客的意思其实已经十分明确了,宁太妃虽然有心想与太皇太后再多说上几句,可她也不是真的笨到无可救药,自然知道自己若是再强行留在此地,只怕效果会适得其反,所以她也很快起身告了退。
倒是皇太后,在芙蕖和宁亲王二人都告退后,却依然稳稳的坐在榻上,不言不语,也没有告退的意思。
芙蕖和宁太妃二人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多看,只低头走出了行宫。
太皇太后看着皇太后,等到芙蕖和宁太妃他们走远了,才慢慢开口说道:“想和哀家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皇太后停下手中转动的念珠,抬起头看向了太皇太后,面上表情难得带着几分激动开口道:“母后,芙蕖和皇上……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