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若是没有打听到,便去西街那儿看看。”
我又吩咐道:“另外此事不得向任何人声张。”
秋桃与冬桃低声应“是”。
几日后,秋桃沮丧地回来了。她道:“禀告公主,奴婢拿着画像四处打听,可是并没有一个人见过他。西街奴婢也去过了,还刚好遇到第三位驸马爷的阿娘。”
第三位驸马家中只有阿娘一个亲人,两母子相依为命多年,驸马苦读寒窗多年,始终没有高中,在又一次名落孙山时,驸马失意,去了我常去的那家食肆里,我便是那时一眼相中了他。能得公主的青睐,于他而言本身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只可惜我这克夫的命数神仙也无法阻挡,原本可以飞黄腾达的驸马如今只能在地府里暗自垂泪。
驸马被馒头噎死后,他的阿娘也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轻叹一声。
都是我不好,当时怎么就一眼相中了第三位驸马?
我道:“她……过得可好?”
秋桃道:“公主不必愧疚,驸马爷死后陛下补偿了她黄金百两,还赐了良田数倾及婢女小厮若干,足以让她此生衣食无忧。”
我又叹了声,其实我知道这些赏赐也是于事无补,好端端的儿子说没就没了,这以后的日子哪能过得好?我道:“可有向她打听?”
秋桃道:“回公主的话,西街里家家户户都问过了,皆说不曾见过。”
我听罢,摆摆手让秋桃退下。
我从袖袋里摸出那张字条,里边的字迹我绝对不会认错的,因为第三位驸马写的字不太好看,丑得让人难以模仿。
只是秋桃打听了数日都没打听出个所以然来,以后再去寻人,怕是更加困难了。
窗外碧云连天,日头颇好,我每回烦心时便爱唤冬桃做上几个小菜,再去皇兄的酒窖里摸一坛美酒解忧。御花园里有个五角琉璃瓦凉亭,我平日里最爱在里头摆上一张美人榻,卧榻赏花吃肉,亦是我人生的快事之一。
冬桃烧了几个肉菜,放在美人榻旁的石桌上。
秋桃戳了一块鹿肉递到我嘴边,我张嘴咬下。阳光懒懒散散地洒下,舒服得让我不禁眯起了眼。
皇兄的后宫人极少,登基多年也仅仅有三位妃嫔,且这三位妃嫔也是信佛之人,经常在各自宫中抄写经书烧香拜佛,先帝在世时后宫中的勾心斗角到了皇兄这儿连渣滓都不剩。
是以我在后宫中亦过得悠哉游哉的,偌大的皇宫里常常就只有我一个主子四处行走。
不过说来也怪,皇兄登基这么久了,对于几位妃嫔也是雨露均沾,可如今我却连个皇侄的影子都见不着。朝中为了皇嗣一事,亦是操碎了心。本来以前还在劝皇兄立后的,现在个个都在担忧皇储之事。
吃饱喝足后,我的心情果真好了不少。
有两个宫娥手捧红木雕花托盘经过凉亭,我瞥了眼,是几盘瓜果。我叫住了两个宫娥,问:“你们是哪个宫的?看着倒是眼生。”
一宫娥回道:“回公主的话,奴婢是竹秀阁的人。”
听宫娥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这几日我忙着第三位驸马的事情,险些都忘了这回事。唉,我这记性果真不好,竟把君青琰给忘到一边去了。
那天皇兄应承了我,答应了让君青琰在宫中住上一段时日。
宫中掌管六宫事宜的是秦妃,君青琰是男子,住在后宫自是不适宜。秦妃思来想去,最后才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
恰好宫中有十里竹林,竹林深处有个偏阁,唤作竹秀阁,竹林刚好与后宫妃嫔以及各宫宫女的住处都分隔开来,让君青琰去竹秀阁住是再适合不过。
我从美人榻上坐起,对宫娥道:“瓜果都留下吧,本宫的人会送过去。”
拜师这么久,结果却把人给忘到一边了,委实有些对不住君青琰呀。我吩咐道:“秋桃,带上瓜果,我要去竹秀阁一趟。”
还未到竹秀阁时,我便听到一阵悠扬悦耳的笛音。
我微微一怔,示意其余宫娥噤声。我迈开步伐无声地走进,刚好见到君青琰临窗而坐,手持玉笛,指骨分明的十指翻飞,指间泻出清幽之音。
他还是穿着那件淡青衣袍,袖上所绣的青竹早已泛白。
他闭目吹笛,窗边竹林沙沙作响,就像是一幅水墨画卷,安静得仿佛他的世间里只有自己一人。良久,他方停下。
我含笑道:“原来师父喜欢吹笛,我……”正想说我也颇通音律以后可以切磋切磋时,君青琰就淡淡地道:“不喜欢。”
我的话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