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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昭昀很谨慎,也没有说出来自己的看法过,顾寰只是猜测他其实根本不在乎。
外头也一样,尽管沸沸扬扬,但顶多只是私下隐秘流传,怕的是万一赵朔不乐见这件事,或者不愿意听到什么动静,大发雷霆。
多数人在乎的都是这二人之间的私事是否会引发其他事的动荡。譬如此时此刻,将目光放到师夜光身上的人不会少的,但顾寰显然是很天真的一个,齐昭昀懒洋洋的趴在坐下来的小将军怀里,玩弄他的手指头:“不会的,惠王不是那种人。”
赵渊当然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他走到这一步不容易,还拖家带口,他的冲动不是这样的。
师夜光其实才是那种人。
但齐昭昀没有接着分析下去,因为顾寰在用另一只手抚摸他的后背,接着绕到他的肚皮上试了试,叹气:“你又没有吃饭?饿不饿?”
齐昭昀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练成的,能摸一摸自己的腹部就测试出到底吃饭没有。他和父亲学来的,吃饭讲究惜福和养生,不会剩饭,但也不会吃个肚子溜圆。顾寰这一手简直就像是他看着冰面就知道哪里有鱼,看着雪地就知道哪里藏着一只狍子一样,不可思议,天生异能。
“我在等你。”可惜,齐昭昀也是天生异能,他知道怎么做成圈套,诱使顾寰跳下来。
顾寰不说话了,仍然是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好像没有被骗到一样,但还是老老实实把他从怀里扶起来:“……以后不要再等我了。”
齐昭昀只是笑笑。
在家里的时候,顾寰也没有几次和弟弟妹妹们一起吃饭的机会。他总是很忙,照顾孩子的永远是云霁,他们都知道他在外面“建功立业”,见不到面也是应该的,偶尔在一起吃一顿饭,个个都兴高采烈。多数时候顾寰和幕僚吃饭,或者和部下吃饭,或者自己一个人随便对付对付。他极力的抽出时间陪伴孩子们,但只要一天是顾将军,他就一天忙忙碌碌。
能等得起他也能等到的人,就只有齐昭昀了。
这时候天色向晚,又到了宿营的时候,顾寰下车去调度,齐昭昀紧随其后踏上雪地,在清冽的暮色里长长吸气,骤然察觉心头涌上一阵怅然,他想了想,低声对顾寰说:“以后就不能这样了,再没有这么好的时候。”
顾寰明白他的意思,但却并不同意:“还有春猎,秋猎,我们可以在山里扎个帐篷,夜里睡在帐篷里。将来总有一天……”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想起自己从没有问过齐昭昀是否愿意如自己想象的一样度过许久之后的日子,但齐昭昀正看着他,所以他还是说下去了:“我该问一问你的,就是……,总有一天,我们会变老的,也不必再像现在这样。我知道你曾经有个苍山学舍,将来我们也可以有个农舍。所有的农活我都会干,我能好好的照顾你,等到你觉得能够从滚滚红尘之中脱身的时候,愿意和我隐居山林,做个无人知晓来处的人吗?那时候我们能住在任何你喜欢的地方,也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齐昭昀默然不语,似乎愣住了。
顾寰紧张起来,舔了舔血气充足的漂亮嘴唇,急切而认真地解释:“我知道,这和苍山学舍不一样……”
“我愿意的。”齐昭昀打断了他。
顾寰正后悔自己说得太快,似乎应该信奉一回事缓则圆的道理。但齐昭昀拉住他的手,再次肯定的回答:“你不用多说什么,去哪里我都愿意的。”
他熠熠生辉。
“以后会有的,什么都会有的,只是现在……你知道四海未曾真正安靖,你也知道,你我都有未竟之事,不能一走了之,但我答应你了。”齐昭昀从未比现在更急切的希望获取对方的信任,即使他长于辞令,善于骗人,但这件事是不一样的。
越是真诚,就越怀疑自己做的还不够,无论如何都不算牢不可破的承诺。但已经没有更多可以给出去的了,顾寰想要的齐昭昀只能给他一点点。
但对顾寰而言,这似乎就已经够了。他高高兴兴的点了点头,这桩心事终于尘埃落定,且齐昭昀肯定的回答了自己,就算那还有很远,但也不要紧了。
未来可期。
他们在腊月回到新都,陛见。
自然是分头进宫,但到了齐昭昀陛见的那天,顾寰还是照例往宫里去,玩玩外甥,和长姊说说话,等着齐昭昀出来。
皇后已经“痊愈”了,这一段日子宫里一直很安静。她不是会疯狂反扑的那种人,毕竟她还有几个儿子。因此,赵霈也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皇后是知道很有可能将来赵霈就是储君的,但她并不会因此就对赵霈另眼相待,带出痕迹来。
巫烛自然也知道,但这毕竟只是未来的一个分支,她待皇后还是一如既往。
说真的,换个人都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在亲儿子造反之后重新爬起来,但皇后毕竟是皇后,不会再有人同她一样了。倘使将来这对夫妻仍然免不了决裂,顾璇玑看得出来,赵朔不会再立新的皇后了。
她看着弟弟怀里撅着肥肥的屁股对着自己的儿子,若有所思把玩一枝新鲜的梅花。
第一百零一章,稚子
崇政殿里君臣奏对,将北伐与北疆事务梳理过一遍,赵朔命人往顾夫人宫里去,要顾寰把赵霈抱过来。宫人恭谨的低着头去了,赵朔转而含笑看向齐昭昀:“反正他也是要过来的。”
那倒是。他提这事多少有点促狭的意思,可惜齐昭昀根本不会感到不好意思,对众所周知的这件事被君主说出来反而是很满意的样子:“确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