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李今朝抬头看对方,眉目清秀,娴静致雅,双眼黑纯晶亮,有一股未染尘埃的单纯,只是她的从脸到脖子全部红得不可思议。
李今朝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快要头顶冒烟了。见到李今朝的目光转过来,对方慌张地垂首,双手忙乱,简直慌得差点打翻了那碗面。
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不认识,长得还挺好看。李今朝一边吃面,一边打量,她不敢说自己过目不忘,但也不至于见过很快就忘。这女子看年纪比自己还要大一两年,身上衣服款式是也没有什么奇特,没有标志的特征,不知道是不是牧灵人村落的。
“你认识我?”应该不至于是自己小时候揍过的人吧?她九岁就不当老大了,之她之后,附近村子中的女老大也不少,个个彪悍得可以打死一头游尸,从没见过这般忸怩之人。
那女子听到李今朝的问话,整个人羞得恨不得缩起来卷成一团。接着李今朝便目瞪口呆了,只见白雾从女子的的头顶蒸蒸向上,周围人也同样,四周顿时鸦雀无声,静默下来,目光在这桌两人之间来回看。
“……”李今朝发誓,她只是问了一句话,什么都没干,对方就害羞成这般模样,简直太敏感了。
面摊的老板在一旁,四周都是些看起来惹不起的人,有心替客人解围却无力做到,只得无声摇摇头。
李今朝突然食欲全无,站起来扔下之前绞下来的一小块银两,拉起那位再待下去说不好就要变成红烧肉的女子,飞快消失在众多目光之中。
老板回过神来,追出几步:“哎,那个……客官,您的找零!”
“不用了!”
待两人走远,周围的人“噗嗤”笑作一团,议论纷纷,甚至有人恶趣味的开起荤笑话。
面摊的老板摇摇头,收拾完桌面,收起李今朝丢下的银两,手中掂量一下重量,算出找零,另外用一块小布包起来,打算等有机会见到那位客人,要还回去。
他家中都是老实人,从不占别人的便宜,做生意来来去去,这样的小布包已有数十个。这个习惯是从他爷爷那辈子流传下来的。每个小布包都写着年月日,客人的某些特征,如果超过五年再碰不到那人,这银钱才会拿出来。
或许别人会说他们傻,做这么麻烦的事情,但是阿爹说这是良心。
当初曾祖父在陈朝为官,家势显赫,阿爷是家中长子,一向花钱大手大脚,花钱从不找零。直到后来曾祖父惹了大祸,被陈朝皇帝削为贱籍,四代之内不许进学考举。诺大向家倾刻间便家破人亡,一朝家财散尽,家中子女一度沦落街头乞讨。
某天阿爷拖家带口乞讨到一家卖面食的小店,都做好准备被人赶出去,那店家一看,不知怎么认出了阿爷,说五年前的某天,阿爷给多了钱,虽然店家看阿爷锦衣玉冠,应是富家公子来吃新鲜,不差那点钱,但店家说家里有训,开门做生意,该是多少就绝不多收,当年阿爷吃那一顿面,给的银锭足有二十两,按当时兑价,扣掉三文,还足有十九两九十八文,对店家来说,这是一笔巨款,那店家心头不安,揣着这银两好几年,终于又见到了阿爷,把找零还了。
阿爷对那店家感激不已,用这钱在玄清开了个小摊,此后便在玄清成家立业,阿爷知那店家无子嗣,自愿奉养其到老,老人死后,阿爷自愿继承了这个习惯,到了他这一代,足有六十年了。陈朝已灭国,他们家贱籍自然不成立,早把玄清当家乡,如今家里有田有业,老伴早逝,他把事业交给两个儿子,自己跑来玄清关支起了老行当。渐渐又存了不少小布包。
……
李今朝自是不知自己又给别人添了五年等待,正拉着那女子很偏僻的地方转移。
那女子一点反抗的动作也没有,任由李今朝拉着她,好歹头顶不再冒烟。
她抱头蹲下去,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喂,你能说句话吗?”李今朝也是无奈,这女子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人。不过她有灵力,不至于是个傻的吧。
“我……”那女子喘着粗气,双手轻拍自己那热得发烫的脸,没有降热的作用,反而加剧了脸红的程度。
李今朝翻了个白眼,看样子是没办法正常交流了。
她紧了紧自己的背包,抬脚准备走人,衣袖被那女子手紧紧拽住:“我……我一会……就、就好。”水眸氤氲。
“……放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那、那你……不不走!”
“我不走,你放手吧。”李今朝心一软,实在是见不得女人哭。在旁边倚着一颗树干坐下来,自包里摸了包张氏给她买的陈家镇小吃,“咔咔咔”地吃起来,还好心地问那女子:“要吗,还挺好吃的。”
女子一直在为自己降温,大概与李今朝相处了一会,害羞之心是压下来不少。
“谢谢!不用。”她学着李今朝闲闲靠着树木,深呼口气,莫约小半个时辰,她总算慢慢平静下来,脸色也恢复成正常。听着李今朝“咔咔咔”地咀嚼,有股奇异的安全感。
“我……我好了,谢谢啊。”她低着头,两只手十指绞扣,显然还是紧张。
“你刚才那样怪吓人的。”李今朝打了呵欠,收起小吃。坐过来看着她:“你这性格是天生的吗,见人就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