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走了一段,天色变得阴沉,铅云密聚,有自然之雷声闷响,听起来好像在远处。
气浊浓沉,天气霍然变得沉闷,周围恍似凝固,令人透不过气来。
看来是要下雨了。
李今朝原与行人同路,渐渐她走得快,远远把行人甩在身后。而且她并没有走大道,而是追着天地灵气变化流动的轨迹,不久又走了山道。
这山不高,满山墨绿,常年云布雨润,树木郁郁苍苍,主山道用长石块砌成石阶,绕山蜿蜒而上,石阶稍显潮湿,石阶两侧、缝隙间布满青绿鲜活的苔衣。
清新雅致,令人舒适。
偶尔还能在苔衣之间寻到一两株幼嫩的小苗,应该是被风带来的种子落于上面,就此生根发芽。
石阶到了半山腰一分为二,大的那道石阶沿着山腰平行伸展,平整宽阔;小的那条一直往山顶走。
李今朝沿着山腰边走边玩,大概快要下雨了,水雾严重。突然,眼前霍然开朗,一座半新旧的山观临崖而立,门前一大片空地,几处留出小块方形的土地,长着不知名的花草,剩余的空地铺着匀称的青色地砖,山观后一片苍茂的树木掩淹,远观偶然露出观内的屋檐角,云雾萦绕,乍然之间,晃似闯入仙境。
李今朝抬头看那观匾,古体金字,写着“矾山观”,端庄威严,正气凌然,有很强的禁制。
似乎仙关之内的习惯是都喜欢把禁制放在匾额上,大大咧咧告诉你禁制就在此处。不过这类禁制是用来震慑魑魅魍魉,对心怀善意的山灵、活物并无禁忌。
山观四周灵气氤氲,纯净纯粹,往复循环,不带一息香火之气,这里不是凡间那种敬奉香火的普通道观庙宇,是入了道的修士道场,这类道场只开放给修士进出。
李今朝所知的现世上的香火道观多半是民间纪念有大功绩的修士所建。别看香火鼎盛,信士不少。实际上这种依靠香火敬奉祈求护佑不过是凡人的一厢情愿,他们并不知道其敬奉的对象已经不知道是经过多少手段后的代替品。
于修士来说,往往这种缠卷混杂着凡人诸多欲念的源力是比神性还要复杂的污染,稍有不慎,特别容易纠缠不清,深陷其中难以寸进。所以修行之人都特别注意,避免过多参涉凡人之间的恩怨情仇。
如果确实无法避免,往往使用的是代位之法,凡人立观往往喜欢塑泥像或者挂画像,时常用花果香火供奉,只不过这种泥塑或者画像失真厉害,修士便随便往泥塑或者画像中封印一个干净的死灵,再用托梦的形式,告知死灵的名讳,潜移默化之下,愿力便全部转移到了死灵身上,这样一来,修士只对灵有教化监督的责任,而那死灵受一方民众香火,又得修士赐名教化,得道之后,自具神格,这就是封神法则。
这种封神之法得来的神灵往往只需庇佑特定的群体,比如某某教祖师爷等等,属于一教之神,在凡间的位格自然比不上天之子的各国皇帝所封正的神。
不过修士才不管这些,不管是一教之神还是一方神祗,都不过是上头那些老家伙研究出来的玩意,本质上其实还是修士,身具的都是伪神性。
身具真正神格的古神早就抛弃这个世界,还留下一堆祸害。事实上,真神性格都很暴戾,天生目中无人,一直认为自己是神天界的主宰。如果说修士在神灵眼中是一群上跳下窜的野猴子,那么凡人在其眼中便是不值一提的蝼蚁,可以随意践踏捏死。
只是时间过得太久了,凡人都是善忘的。这也不怪他们,因为一代人的生命只有短短数十年,多数人都过着柴米油盐的日子,为了生活劳苦奔波,经历着生离死别,并没有那么多精力探索这些神魔鬼怪之事。
而且历史书写一直都是为政者的权柄,为了歌功颂德,每个朝代的皇帝都会篡改历史,经历个几十年,历史便面目全非了,一代一代,最终这些面目全非的历史又会被新的历史替代覆盖,最终消失在凡人的认知中。
凡人都把这个世界的种种诡异之处当做正常,他们出生之时这个世界便是如此,活人死后会起尸,有神仙妖魔鬼怪等等,时间太过久远,即使听到原本的因由,许多人也是当做故事一听,一笑了之。
那庞大复杂的信息根本无法进入他们被凡尘杂事塞满的脑子。
仙家把这些人的愚钝叫做无仙缘。
李今朝笑了一下,其实没有仙缘未必就不好,好好活一辈子,好来好去,干净无烦忧。
轰隆隆~~~~~~~
雷声越来越密集,不一会终于“淅沥沥”下起雨来。李今朝决定入这道场坐坐。
不等她上前去敲门,那山观大门一开,里面走出一个身穿小号深蓝道袍的小修士,他大概只有八九岁,脸颊微胖,两眼黑亮灵活,其撑着一柄青色纸伞,手上还拿着一柄。
他专门冲李今朝过来,行了个礼,道:“这位道友,师尊已在观中备好热茶,若是不嫌弃,不妨入内一坐。”
李今朝自然是不会推辞,对山观的主人知道自己在前面一点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