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男人的部分是他内心坚守的意志,是不被现实污染的伊甸园,而为女人所做的一切只配拥有阴冷的巢穴。
这些是任明睿早在感应到苍霜的记忆前推测到的,不论是记忆,还是孟然手中那一张张照片,都是这个理论的旁证。
“在车上聊的事,你还没回答。”孟然合上了照片。
“唉。”任明睿又点上一支烟,愁闷地叼在嘴里。他弓下腰,手撑双腿,和身边端正有礼的人对比,他反倒更像一名老刑警。他沉默地咬着烟蒂,烧掉了一节烟也没有弹掉,在这段时间里孟然始终没有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是一定要等任明睿给个解释了。
他把烟灰弹进烟灰缸,抽了一口。“我先问的问题,你先回答。”
孟然:“什么问题?”
任明睿:“我们以前认识对不对。”
孟然:“你的名字很多人都知道。”
任明睿把眼睛转到他身上,“别扯。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你在我们大学任教那年我还没毕业。如果非要说,我算是认识你,你很有名。反过来的话你应该不认识我。听说你记忆力很好,如果我们见过应该用不到问我。”孟然在说前有几秒的思考,一句话下来没有停顿也没有特别的情绪,任明睿看不出他在刻意隐瞒或是说谎。孟然把自己掌控得太完美了。
他倒是没说谎,任明睿从他白天无意说到的“舞台”一词得知了孟然听过他的课。他恨不得这就是全部实情无所保留,他们的关系仅此而已再无其他。也多亏了孟然毫无破绽的表现,无论真假,都给了任明睿一丝安慰。
不过是五六天前他还想深挖孟然,可当真挖到了,千头万绪涌上心头,他却只想闭目塞听。
如果坐在身侧的真是那个人……任明睿不敢想,他如今变成这副模样,日后还怎么面对孟然。
“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孟然也不甘示弱提问了。
任明睿闷声盯着他,只好扔掉烟头向孟然示意把耳朵靠过来。任明睿贴近他耳旁,细声道:“我有心脏病!”
孟然:“……”
任明睿向后一仰,背靠椅子。“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就知道你不能信。”
话说到这,孟然没来得及追问,孟承从审讯室走了出来。
“有什么能和我们说的?”安景川善解人意地问。
“嗯……情况对你们不是很好。”孟承轻松的表情不见了,眉眼间取而代之的是为难。“我的委托人要求取保候审。”
纪瑾很意外,“恶性杀人犯不能保释。”
“一般来说是不行。”孟承看了孟然一眼,“他现在结肠癌晚期,癌细胞扩散到化疗和放疗都没用了。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身体极度虚弱随时可能发病导致无法自理,鉴于他的健康情况特殊,如果我申请,按制度你们是要同意的。”
现在他们知道了,苍霜被逮捕后唯一的强硬要求是找律师究竟出于什么目的。
“他可不像身体有病的人。”安景川手铐上的血还没洗干净,只有他回了一句,众人都随之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尤其是纪瑾,她明白,如果真的放走苍霜,舆论会吞没他们所有人,从上到下将连累无数为此案操劳的同志遭受谩骂。媒体要的只是热度,只要能夺眼球他们恨不得颠倒黑白,而民众看到那些具有诱导性的新闻,也没几个人会深思警方的决定是否出于无奈。
“他走不出去。对社会依旧具有危险性,我不会批。”孟然的坚决好像没起作用。孟承听到,眼中反而更多了几分无力和疲惫。“至于这个,还是你们自己看吧……”
没人愿意给恶人优待,推开审讯室的门,一股类似屋外的寒气扑面而来。
苍霜工整地坐在没有椅背的凳子上,他腰线挺立,肩膀放松,病痛摧残的瘦弱身体看不出一丝不堪。在追捕过程中乱作一团的短发此时都已梳理整齐,身上的保洁制服也一丝不苟。收押者面对单面镜而坐,苍霜听到开门的声音将头缓缓转向了那一边。
“警察同志们好。”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原本是墓穴上的裂痕,此刻都变作夕阳下海面荡起的微波,折射着温暖人心的金色余晖。苍霜弯起嘴角,微微点头示意,充满慈爱的目光和蔼地拂过每个人。
他们定在那,眼看着自己历尽辛苦抓住的凶手消失在封闭的小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