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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盈缺被晃得难受,拍开他的手,瞪他,“恐怕这么想的,不止我一个人吗?”眼眸微眯,她声音沉了几分,“今日宴上来了这么多京口一带的方伯,难道当真只是过来给我接风的?”
——那些方伯可不是什么徒有虚名的地方乡绅,而是一些确实掌有兵权的地方土司,虽不成气候,但实力也不容小觑。有些性子桀骜的,更是不会把朝廷放在眼里。这些年若不是有颂家在此经营,常与他们往来,只怕羯人还没打过来,他们就先反了。
让他们过来给她这么一个虚名郡主接风,简直比黄鼠狼给鸡拜年还不可思议。
没点别的什么意思,她可不信。
萧妄不置可否,低头拿长巾擦着指尖从她湿发上沾染来的水露,语调懒散:“过来给未来的广陵王妃接风,有何不妥吗?”
“你别闹,我说正经的。”沈盈缺推他。
“我也在说正经的啊。”
萧妄笑得没心没肺,握住她的手就往自己怀里拽,带着浅浅花香的绵软填满怀抱时,连日赶路的疲惫都似仿佛一瞬间被涤荡干净,他由不得喟叹一声,躬下腰身,越发依恋地将脸埋入她颈窝,嗅着她身上的香气,声音低懒。
“出发去白石村接你之前,我就已经在舅父面前挑明我们俩的事,也拜托他代行父职,向你提亲,他已经同意了,就等北伐顺遂,天下太平,就备好聘礼上门。这件事,颂家上下已经传遍,连每日来运送潲水桶的老伯都知道,那些地方上的人精难道会不清楚?提前过来拜见一下未来的广陵王妃,想在你这里得个脸,有何好奇怪?”
他贴得实在太紧,濡热的鼻息喷洒在她颈窝,触及早秋的夜寒很快变凉,可下一瞬又被新吐出的热息重新染烫。
沈盈缺耳朵也跟着发热,扭着身子挣扎,“你……你别这样……”
他不听。
不仅不听,还收紧臂弯,将她抱得更紧。
沈盈缺挣扎不脱,只能将脸埋在他胸前,任由他抱。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回想宴上的事,她叹了口气,“你动作也太快了,我都还没想好呢,你就什么都说了?”
萧妄挑眉,侧头透过她纠缠的发丝,看底下若隐若现的玲珑耳垂,那里红里透白,仿佛染了红釉的精瓷,惹得他口干舌燥,喉结一阵滚动,“还有什么好想的,你不是都已经答应了,难不成还想反悔?别做梦了!进了我颂家的门,就是我颂家的人,哪怕将来死了,也要跟我埋一个坟堆里头,其他人想都别想。”
沈盈缺翻了个白眼,无奈道:“我何时说过要反悔?就是觉得有点突然,我还没准备好嘛……”
不过他这人也有意思,明明自己姓“萧”,正儿八经的皇室血统,不说自己是萧家人,却说自己是颂家的,倒是稀奇。
但看他这些年宁可留在京口边境吃苦,也不愿回建康享福,两家在他心里的地位可想而知。
说起来,她都还不清楚他的过往。
听今日宴席上颂家女眷们漏出来的口风,从前豫章王和豫章王妃还在世的时候,他应当也是个无忧无虑、飞扬恣意的少年,若不是当年那场祸事,他本该有个更美好的前程。
可偏偏……
沈盈缺垂下长睫,暗暗叹了口气。
当初“弑父案”后,他悄无声息地来到落凤城避难,住了一年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之后就再没有任何消息,直到十年前广陵役中一战成名,才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而今再想,他消失的那几年,应该就是去京口投奔了自己的母族,否则哪能正好赶上羯人南下的当口,救广陵郡于水火?
颂家人待他如此亲厚,应当也不只是因为他给予的这点庇护,而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颂家还未搬出都城的时候,他就经常随他父母双亲,到颂家走动。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颂家,才是他真正的家啊……
也不知他在这里都留下过什么样的回忆?而这些回忆,颂惜君是不是都知道?
想起宴上那些徘徊在这对表兄妹间充满“可惜”的眼神,沈盈缺心底一阵轻颤,虚握着抵在他胸膛上的手也不自觉收紧。
萧妄不晓得她心头盘踞的症结,只听得她适才那一番埋怨,哈哈一笑,从她肩上抬起脑袋,去蹭她鼻尖,“有什么好准备的?你只消老老实实在家里头待着,等我凯旋去娶你就行。”
说着凤目一瞪,语气染上几分威胁,“要是再敢左一个未婚夫,右一群小徒弟的,看我会不会咬死你!”
“小徒弟?”沈盈缺叫他这骤然拐去九霄云外的思路闹得有些迷糊,待回过味来,忍不住捶他胸膛笑骂,“那些都是我在白石村收留的孤儿,让槐序他们领着去了百草堂,要么学医,要么习武,总之就是留在堂里头帮忙,跟我没什么关系的。连几个小孩的醋都吃,你知不知羞。”
“不知,怎么了?”
萧妄答得理直气壮,牙根更是磨得发痒,“你觉得没关系,人家恐怕不这么以为吧?领头那个叫什么来着,宁无疾……呵,别人都走了,就他一个非要留在你身边,给银子都撵不走,他想干嘛?真以为你能瞧得上他?做梦!”
“人家不是为了我留下来,是为了小叶,就是秋姜她们俩这两天新收的小徒弟,你见过的。”
沈盈缺白眼翻上天,将那天晚上小叶和宁无疾之间的事告诉他,叹气道:“那天两人闹掰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宁无疾应当是后悔了,想找小叶和好,但又抹不开面子,小叶也不想搭理他,两人就这么僵着。宁无疾没办法,只能先留下来看情况,估摸着还是想等小叶先服软,过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