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人脸色越发凝重。周时予趁没人注意,还背过身去,偷偷揩了下眼角。
沈盈缺翻看着邱成呈上来的那张只写了零星几行字的密报,心里也跟外间的天色一样乌云密布。
沉吟良久,她道:“不管怎样。我们既然已经来了,不亲自调查一番就走,也说不过去。大家今天先休息一晚,明天开始就四处走走,看看,跟城里城外的乡亲们都打探打探。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见多识广的。也别问得太直接,就当家里头茶余饭后的寻常聊天,没成事前什么都别暴露。即便找不到那朵莲花,也能探听出一些洛阳城内的情报,供日后忌浮攻打洛阳做参考。”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众人应下。
邱成为自己未能帮上忙而愧疚不已,散会后主动提议带他们去福春坊最有名的会仙居用饭,午后天降大雨,也不妨碍他们边用饭,边欣赏掌柜的精心栽种在室内作装饰的姚黄魏紫。
吃饱喝足休息一晚,次日,沈盈缺就以春日万物复苏,病气多发,百草堂主动慷慨解囊,在洛阳一带为民众无偿义诊为由,带着邱成等医士在城郊扎起药摊。
起初的半个月,因为连续不断的暴雨天,和消息闭塞,义诊摊上并没来几个人。沈盈缺每天除了被浇成落汤鸡,什么也没落下。
直到几个乞儿恰好路过,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让邱成他们帮忙治了腿上的湿症,和身上的疟疾,名声逐渐传播出去,过来看病的人才终于有所增加。
为了不暴露身份,沈盈缺此番扮作药童,和槐序、夷则、周时予,以及其他几个真正的药童一块,在摊子上负责切药、抓药,和煎药的杂事,闲下来,就和几个排队等就医的田舍翁、庄稼媪聊天。
沈盈缺脸蛋生得好,换了男装也依旧讨喜,加之她嘴甜如蜜,比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夷则,和如何也不愿摘下傩面的槐序都要受欢迎。很快,她就成了摊子上的吉祥物。
两个月下来,大家都乐意让她替他们煎药,来之前还会从家里给她带果子糕点,甚至病医好了,也爱过来找她说话。
“外头那些年轻的寸头,都被那帮胡人灌了迷魂汤,以为他们真把咱们这些汉人当自家人一样关照。哼,我呸!老头子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表面上跟你称兄道弟,扭头就‘蠢货傻子’地喊,压根没把你当回事儿,偏他们还上赶着认人家当祖宗。这不那什么王把青州打下来了吗?那些胡人立马就变了脸,原本城里闹个灾,还会开棚放粥,接济两口,现在连颗盐都不给。哼,等着瞧吧,等哪天那什么王当真打到家门口,你看那群胡人是先保他们,还是先踹我们。”
夕阳余晖下,一位齿摇发秃、身形干瘦的老爷爷,一手摇着“叮了哐啷”的破叶大蒲扇,一手抓着冒火星的干艾草驱赶蚊虫,义愤填膺地对沈盈缺说道。
刚想再说几句,希望广陵王快些打过来,把那群糊涂蛋全都打醒,陪他过来一道看脚踝上的崴伤的老媪便照着他脑门一顿削,“胡说什么呢。打战能是什么好事吗?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为什么不笑?”老爷爷抱着脑袋,不服气地哼哼,“我就笑,我就笑!我不光要笑,还要拍手叫好呢。如果那什么王真能把那帮胡人赶走,我就认他当这个皇帝!”
老媪叉腰,“有本事你就揣上这话,到衙门门口喊去,别专拣这种四下没人的时候,在一个四六不懂的小丫头面前胡咧咧。光打雷也不下雨……我就不喜欢打战,怎么的?只要能让我安安心心过好余下的日子,谁当皇帝,与我何干?”
“你……”老爷爷气得胡子乱飘,拐都没拄就直接跳起来,“无知蠢妇!无知蠢妇!让一个异族小儿骑在脖子上拉屎,就这么开心吗?能不能有点骨气!”扭头找沈盈缺评理,“你说说,这仗到底该不该打?”
沈盈缺一阵坐立难安,干笑着端来一碗新熬好的药,左哄右劝,总算将话题揭过去,起头又问:“那天讲的,关于左黎王和他兄长闹不愉快,趁他病重,偷偷将他藏在国库里的宝贝搬到自个儿私库里的事,可是真的?”
——这是前两日,沈盈缺煎药的时候,无意间听这位老爷爷跟人闲聊时候说起的。
事情大约发生在百年之前,汉人南渡之后。当时羯人正为打下洛阳庆贺,负责攻城的左黎王,和他当时正担任部族首领的兄长自然是首功,两位兄弟也很是谦让。可真要开始论,皇位该由谁来坐?这谦让精神就瞬间烟消云散。说不过就吵,吵不过就打,打起来就没完没了,以至于乾军都趁机偷偷打回来一座城。末了终于是那位兄长技高一筹,笑到最后。
左黎王虽认了这二把手的位置,心里却始终不忿,于是趁着他兄长晚年重病卧床的时候,带着人偷偷潜入皇宫,杀了他兄长,抢了那皇位,还把国库里一些前朝遗留下来的宝贝偷偷挪去自己的私库藏起来,什么千年雪参、万年蚌珠、神鼋巨壳……应有尽有。
沈盈缺一算时间,对得上,便让邱成将治疗脚伤的时间往后推了推,让他多来几趟,自己好从他口中多打探一些消息,没准真能找到十二因缘莲的线索。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而这,也是她在城郊摆摊两个多月来,两条白嫩的小腿被田间的虫蚁咬成豚蹄,十指全都磨出水泡,能得到的唯一有价值的线索。
大家都高兴不已。
周时予还背着人,偷偷上白马寺上了两炷香,捐了一大袋香火钱,就盼着老天爷开眼,让这消息给他们带来一些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