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完整的爹爹让薛鸣英怔住,曾几何时,他每天回家最大的期盼就是女儿能跑来叫一声爹爹。
他的女儿活泼伶俐,特别爱笑,总能让他卸去一身疲惫,可是自从月娆回了家,她就变了。
她变得不再爱笑,总是一脸愤怒地来找他主持公道,左右不过就是月娆对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可月娆胆小谨慎,心性纯良,如何会针对她?
分明是她想利用相处了十五年的亲情,把月娆赶出去。
明明在月娆回家第一天,他就向她承诺,不管是嫡是庶,她都还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可她的一言一行实在是令他心寒。
但她终归还是他女儿。
薛卿仪并不知道薛鸣英想了这么多,她更加不会想到自己欲盖弥彰的一番话会被薛鸣英误会。
她悄悄掐在大腿上,声泪俱下地去反驳那些维护她的路人。
她越是可怜兮兮地反驳,他们骂薛鸣英就骂得越厉害,到后面已经是不堪入耳。
薛鸣英不是爱面子吗?
那她就让他颜面尽扫。
可薛鸣英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竟然向她道歉:“是爹爹不好。”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那些斥责薛鸣英的人都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薛卿仪怔了片刻就反应过来,薛鸣英这是以退为进。
承认自己不对让别人无话可说,还有可能被人称赞他是一个知错能改的好父亲。
敢情她费了这么多力气,是为他人做嫁衣。
薛卿仪瞬间就没劲了,任由虚弱的身体瘫倒在地。
但在薛鸣英看来,她这是为他耗尽了体力。
然后薛卿仪就看见了足以震惊下巴的一幕,薛鸣英竟然在她面前蹲下,说要背她。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她怎么就没在一开始想到还有以退为进这一招呢?
薛卿仪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搭上薛鸣英的肩,反正她也走不动,有个坐骑背她进去正好。
这时仆人出来了,领他们进去。
见到崔怀玉,薛鸣英的第一句话便是:“小女后背有伤,可否允许小女歇在屏风后的软榻上?”
俨然一副好父亲的样子。
薛卿仪突然挺佩服薛鸣英,为了名声可以装孝顺装慈父,有这个耐心和毅力,他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想当年薛鸣英不靠镇国公府的荣耀,隐姓埋名进到军营从伙夫干起,一点一点积攒功劳升到镇西将军,可谓是权贵子弟中的一股清流。
发现她的走神,崔怀玉以为她这是被薛鸣英感动到了,漆黑的眼底涌出些许讥讽。
真是个蠢东西!
崔怀玉拂袖转身,吩咐人去把软榻收拾出来。
薛鸣英察觉到崔怀玉的怒意,只当他是不乐意有人在眼皮子底下躺着,于是又道:“多谢崔相。”
片刻过后,薛卿仪惬意地躺在软榻上,隔着屏风看见薛鸣英把匣子还回去,“崔丞相的好意,我们实在是不能再收。”
“为何?”
崔怀玉这两个字听不出情绪,但能感觉到他朝她这边看了一眼,那眼神冷飕飕的,像寒冬腊月的风,有刮骨的痛感。
薛卿仪小声招呼来一个丫鬟,问她要了个枕头挡在眼睛前面,免得待会儿再跟崔怀玉的眼神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