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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从竹梯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在墙头沾着的青苔屑:“害得我还白白紧张,叫我二姐她们在屋子里准备好,若是有点风吹草动,立马就抄着家伙出来。”
顾小碗听罢,不禁展眉笑起来,“我与他在这一个村子里,他是个什么秉性,难道我心里还没数么?也不过是仗着家里的儿子们性子软弱,摆习惯看了大爷的谱,可出了门,谁会顺着他?到底是个窝里横罢了,你要真动手,他只怕是这些粮食都不敢要。”
何望祖半信半疑地看着顾小碗,他可没忘记早前这刘有财在村口的嚣张跋扈,听他说那话,好似活该欠了他的一样。
“可是……既然这样,小姨为何还要给他们粮食?”既然不过是纸老虎,何苦还要低头。
顾小碗一下就看出他心中的疑虑:“到底是村子里的人,哪里能眼睁睁叫他饿死的道理?”若是他真敢得寸进尺,自然也不会手软的。何况那粮食自己是算好的,足够他们吃到秋收的。
而且反正这手里也是沾了人命的,一条两条三条或是更多,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话即便是如此,顾小碗还是叮嘱着他:“这两日,你牵元宝出去吃草的时候,也仔细打探着些,若他们真有什么不老实的地方,这该防备的要防。”
即便是了解刘有财,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但究竟在外面几年了,这能活着回来的,不是老天爷保佑,无数运气加身,那就是狠人。
所以顾小碗也没有掉以轻心。
转头又同周苗她们这些姑娘交代起来,“不是我有心要将人往坏处想,只是你们都是大姑娘了,往后出去到底要结伴同行,仔细些。”刘金宝有媳妇,那刘银宝却没有,还有那芈婆子带来的两个儿子,有一个都大了。
她不得不防。
顾四厢在屋子里听到这话,一时也才警觉起来,同何荆元说道:“还是老六心思细,我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村子里人少,难免那刘家人会起这心思。
于是也担心起来,紧张地看着何荆元,“他爹,你往后怕也要辛苦些,这外头,要不先让丫头们少去,咱先观望一阵子再做打算。”
何荆元凝着眉头,神情凝重地点着头,“我晓得了,回头同小碗那头商议,你不必操心这些,我这做爹的,断然是不会再叫女儿受半分委屈的。”
他说这个再,自是心里也想起了因自己而被退了婚上吊自尽的大女儿。
每逢想起来,这心里就跟刀子插一样,早些时候若不是自己迂腐教育女儿,女儿也不会在被退婚后想不通,觉得无颜见人而选择自缢了。
顾四厢见他眼眶红,联想到他嘴里那个‘再’,究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骨肉,如何不难过?但人这日子要往前看,难道今日还要继续任由昨日的雨把自个儿打湿么?
于是扯了扯何荆元的袖子,将怀里的女儿塞到她的怀里,“咱满园还在这里呢!”一面又回头将床上另外一个抱起来,“还给咱又带了一个来,说起来这俩丫头都不小了,早前说要办个像样的满月又错过了,这抓周又还早,到底要给她俩取个像样名字才好。”
何荆元点了点头,目光慈祥地打量着怀里的女儿,仿佛真当成了大女儿的转世一般,沉吟了片刻,“都说那贱名好养活,咱也不翻书咬文嚼字了,不如就叫大满小满,你看如何?”
便是这样,他们何家这一对双生女儿,终于得了个大名。
而刘家那头,得了粮食后,倒也安生了些,就是刘有财的大媳妇明秀来借过盐。
至于鱼肉,芈婆子的两个儿子进山打猎,下河摸鱼,这日子一下有鱼有肉,不愁吃喝了,他们家倒也没有生什么事端。
就是刘有财将村里顾小碗还没来得及种上粮食大半好田地都占了,叫他的话来说,顾小碗他们都在村里享福两三年了,接下来该他们享这福了。
顾小碗也就随了他,心说算他知道好歹,没有将自己种上麦子和油菜的占了。
只是何荆元有些不乐意,“咱种了他的田,他嚷着来要粮食,还狮子大开口,现在占了的那些田,咱辛苦侍候,不知花了多少工程了,怎可平白无故给了他?”
顾小碗没多说,只将他领了厨房去。
何荆元却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解地看着顾小碗,“小碗,你叫我看甚?”
顾小碗指了指那窗户外面瓦缸里的鱼,又指了指锅里炖着的鸡,“这都是那芈婆子的儿子送来的,显然他们也知道占了便宜。这些阿拾都在读那医术,许久不曾上山打猎了,我们也没下河去,连日来都是他们送的,可见倒也是有良心的,倒不似初见时候那般。”
顾小碗后来想,估计也都是在外面遭多了难,所以把自己伪装成了刺猬模样一般,好让人觉得,他们是不好惹的。
的确是如此,那芈婆子带着两个儿子在外死里逃生,为了有个落脚处,还跟了这脾气不好满口黄牙的刘有财。
但是在外面什么人什么鬼都见过了,难免是防备心思重。然这些日子在村子里安定下来,又得知马环烧掉的山,那各种小树苗都是顾小碗他们种上去的,给的粮食又足够吃到秋收。
私底下便同两个儿子说道:“我娘三几个在外吃这许多年的苦头,自认为这世间是没有好人了的,不过我看这家人倒是能处的,如今刘有财将他们收拾好的地都占了,他们也没说什么,叫我看也不是人好欺负,不过是心地好不与咱们争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