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麦香竟是想过这些问题的,丝毫不担心,“这有什么,我爹娘还年轻,兄弟姐妹也多,大家难道能不帮扶我一把?何况还有小姨你呢!”
很显然,这个恋爱脑上头的姑娘,不止一次憧憬过未来,连这些问题她都考虑到了。
她也没有说错,她真遇到了什么困难,大家怎么可能会不帮她呢?
可是,这从她的嘴里说出来,顾小碗还是觉得怪怪的。
而何麦香却朝她靠近了一些,抱着她的手臂直接往她肩膀上靠过去,撒着娇说:“小姨,眼下我是什么都与你说了,到时候还要指望你帮忙,劝一劝我爹娘。我爹倒还好,他是个读书人,本来就敬佩孟先生这样的人物,可是我娘总不喜欢孟先生,经过今儿的事情,只怕会更讨厌。”
说到这里,有些担心地问顾小碗:“是不是都在怪孟先生?可是孟先生说得也没错,咱们这样一味地躲着藏着,能躲藏到几时去?倒不如迎面直击,没准还豁然开朗,得了功名不说,从此以后还能过上好日子。”
顾小碗苦笑,“外面的世道,哪里有这样简单?何况你以为,几个半大不小的小子去战场上,就能杀对面一个丢盔弃甲?”
何麦香还在辩解:“可是,总是需要有人做前锋的呀?”
顾小碗将自己的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站起身,“这些事情,你也先不要操心了,与孟先生的事情,也暂且不要先与你娘他们提,只是一会儿你娘反应过来了,问你如何在人群里,你就说刚巧路过,去拉了一把,就被围在中间。”
“嗯嗯嗯,我晓得。”何麦香高兴地点着头,她以为顾小碗已经同意了她和孟先生的事情,接下来就只需要等个好时机。
于是也不缠着顾小碗了,高高兴兴送她出了屋子。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红日已经坠入西山,天边一望无际的火烧云,四下的苍翠的树木在晚风里摆动着,远处那林间开垦出来的一块块田里,农作物长得丰茂,远比他们在红枫村的良田里要好许多。
这一切,想来都归咎于山里肥沃的土壤吧?槽子那边,还能传出与山林里的鸟叫声齐鸣的鸡鸭鹅的声音,分明一切都是那样岁月静好。
可是顾小碗却觉得自己浑身都凉飕飕的,她以为自己做得已经很好了,最起码这些个侄儿侄女的三观没有完全被这时代的封建所统治,他们都有自己独立的意识。
就是这何麦香的意识,独立得过了头,甚至都将自己的终身大事给暗自里决定了。又或许,顾小碗更倾向于她是个十足的恋爱脑,那孟先生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学识本来是大家都认可的,更何况他的年纪也决定了他的见识远超了何麦香这个小姑娘。
被他骗了感情骗了身子,又是一件多么理所应当的事情。
顾小碗下了树屋,有些像是那行尸走肉一般,在这山洞附近转悠着,期间听到有人同自己打招呼,也没留意是哪个,只应了一声就继续机械性地往前走。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到山洞后面的草甸上了。
牛羊也跑到了这边来吃草,何望祖带着胡杨,正将他们往山洞的方向赶去,见到顾小碗坐在那石头上发呆,十分疑惑:“小姨你神神叨叨地作甚?”
顾小碗抬起手臂摆了摆,“没事,这里坐着看会儿夕阳,你自去,不必管我。”
何望祖也果真是没有管她,赶着牛羊就往回去,只是后来有些不放心,把胡杨打发回来陪着她。
胡杨回来围着她转了几圈,见她不理会自己,最后在她脚边找了个位置趴下,仰着狗头就这样看着顾小碗。
而何望祖这里,将牛羊赶了回去,第二趟又来槽子里赶鸭子撵鸡,见着阿拾往下来,还未开口就先听到阿拾问:“你小姨呢?”
他指了指山背后,“那发呆呢!想是为了今日的事情。”说着,等阿拾走近了,又急忙问:“你都晓得了吧?”
“回来便听说了。”阿拾也没想着,大家竟然都要跟着一起去,这不是胡闹么?也没个技术傍身,去了就如同顾小碗说的那般,要去战场的。
有的才十二三岁,这不是拿命不作命么但他始终相信,孟先生不是那样的人,便问何望祖,“现在他们各自都被拉回去教训,我便问你,那平日里你们在树屋里上课时,孟先生到底都教你们什么?此前不是都说,教得甚好么?”
何望祖嘿嘿一笑:“好是好,就是有时候我觉得有点奇怪,他有时候说得激动了,还要泪洒当场,头两次我看起来还挺感动的,后来听多了,我就觉得好没意思,他讲这些报效家国的事儿,我就不大听了,好像戏文里哄着人玩。”说到这里,还不以为然地笑起来:“那国家怎样?和咱们劳什子的关系?国家还在的时候,咱也没沾一分光,我爹反而倒赔了一条腿呢!所以我觉得,孟先生说的那些,不该是咱们这种小民听的,谁要听了心里去,那就是个傻子。”
但是何望祖没想到傻子还挺多的,而且自己那俩表哥也在列。
不禁又叹起气来,“你说秋子哥和淮哥也是跟着瞎起什么哄?尤其是淮哥,家里就他这个独苗了,二姨父去拉去上战场这么多年都没了音讯,可见早就死了的。我想着他就算是不想着传宗接代什么的,那好歹多活几年不是?这样他爹娘在地下了,也能多收几年的纸钱花呢!”
他也是个传统意义上的乖孩子,那顾宝云为了救他娘都没了,他还记恨着顾宝云手散到从送人东西的事儿,这时不忘记阴阳怪气补了一句:“尤其是我那二姨,多好的个人啊,到了下头,指不定还喜欢给人送东西呢!”